他忍耐不了舒易再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下去。
即使无法把舒易带到2019年,他仍希望舒易可以衣食无忧地在1999年生活。他甚至在想是否有必要见一下舒易的养父母,每个月给一些补贴可以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他虽然也没有多少积蓄,毕竟2019年比起1999年来说货币通货膨胀太多,一个月两千元也可以极大地改善舒易的生活。
或者他可以查询过去的彩票号码告诉舒易让他们家一夜暴富?
走出商场,冷风袭来向宇才稍稍清醒一点。爱情果然是盲目冲动的,如果他每个月给舒易钱,他应该如何和舒易的养父母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至于买彩票,会不会引发时间悖论?
穿越显得太过奇幻,他只看过一些电影,隐约记得大约十年前有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时间旅行者不受控地不停穿越,他在不同的时间轴遇见自己的妻子。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来着?向宇有些记不清,只记得是悲伤的。
向宇大包小包提着保健品和日用品走回去,在小巷口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给舒易一点思考的空间,如果舒易无法接受自己爱上的是二十年后的人,他愿意将他们的关系退回原位。
他只有一点点奢求,希望可以继续照顾舒易。
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天空远处是壮丽的火烧云,向宇将目光投向幽深灰暗的小巷,眸色越发深沉。
第二天向宇破天荒地晚起了。
不需要再准时打卡上班,昨晚鬼使神差下他把闹钟关了。根据他多年的习惯,生物钟应当还是会让他在六点半清醒。
然而他没有。
他为此后悔了一辈子。
那天他把手机砸了,手机屏幕上绽开了几十条裂纹,屏幕微微然闪烁了几秒后彻底黑屏了。之后的几十年,每天他都强迫性地设置三个以上的闹钟。
他是被附近的施工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捞过床头柜上的眼镜和手机,勉强睁开眼确认时间。
九点了。
向宇坐起,头痛欲裂,怎么九点了?怎么这么吵?外面是在干嘛?
三分钟分钟后他衣冠不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巷口,施工队已经在巷口竖起了约两米泡沫塑料板,泡沫塑料板围绕石库门延伸至拐角。
两名头顶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在一边抽烟,其中一个在抱怨这个工程居然在过年前开,乡下老家情况不好,媳妇前几个月出去打工之后便再无音讯。
“那个你好,请问这是在干嘛?”
“啥干嘛?看不明白?在施工!”
工人心情不太好,直接呛回向宇。
“可不可以请您通融一下,那个,我有个朋友约好了在里面碰头,”向宇指向小巷的位置,被白色泡沫墙挡住,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我就进去看一下可以吗?”
“啥?”工人用脚尖点了点挪至一边施工禁行的路牌,“这几个字认识不?约了人在里面?开什么玩笑。”
说完不打算理会向宇,拔脚离开。
“诶……”向宇赶忙拉住工人,“麻烦你通融一下,我朋友就在里面。”
舒易,舒易在里面等着我啊。
“刚刚我们看过,里面没人。啧,有完没完。”
“他在里面!你让我进去看看……”向宇一用力,工人被他拉的一踉跄,顿时火就上来了。
“你干什么你!影响施工啊?!”
“你让我进去看看!”
向宇紧紧拽住对方的衣服,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看舒易……
砰——
向宇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眼前的拳头,那是一只粗糙黝黑的手,白色泡面墙一闪而过,最后看见的是蓝得过份的天空,一眼无边。
第9章
向宇醒过来是三天后,医生说他着地时角度不巧,严重脑震荡又压迫了睡眠神经,肿度渐渐消下去才苏醒过来。
施工单位的负责人带着水果和花篮过来,言语间充满了愧疚,称肇事工人是临时工,已经被他们罚款开除,这次向宇住院的费用都由他们承担,并且会支付营养费和误工费。
负责人小心翼翼观察向宇的表情,工地上发生了严重伤人事件,且受害者是一般的群众,这件事要是上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本来工程就因为拖延太久被上面施加了很大压力。负责人在心底叹气,也不是他们想拖得久,这年头动迁实在动不起,按理说动迁款应该是上面直接发的,动迁完成后就可以直接施工了,他们作为委托方只要确保人员撤离完成预付款收到便可以开工。没想到预付款迟迟不到账,眼看着都快过年了,前两天突然打款过来,并要求年前马上动工完成,好配合年后后续商业用地开发。
好在方案早就做好,这次的工程也是那一片拆迁工作的最后一期,并不复杂。结果在这个当口摊上工人伤人,要是被媒体报道了,涉及老房动迁,讲不定又被扣什么暴力拆迁的帽子。
所以这事得好好处理。
床上的男人垂眸安静了很久,终于开了口,负责人正起身子,心想终于要谈赔偿款了,没想听他说道,“我想问,拆迁工作……完成了吗?”
“完成了先生,放心吧,您是附近的居民吧?是不是之前的施工吵到您了?您看这两天您在医院休息休息也挺好,医院安静,等您回去您那边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
那人的嘴巴张张合合,向宇再也听不下去。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拆掉输液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摆脱喋喋不休的负责人和护士,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着病号服披着外套来到小巷口。
负责人被他的行为吓到,只听到向宇口中喃喃自语要找什么人还是拉了什么东西在那条巷子里。
负责人担心是什么重要物品,便带着向宇从侧边有保安值班的门口进去寻找。
什么都不剩了,不在了。
石库门没了,小巷没了,时空隧道没了,2000年没了,舒易没了。
他的十五岁少年,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他的心肝,他的生命,消失在这些断壁残垣中。
他活过,却短若一瞬的烟火,倾尽燃烧后什么都不剩。
向宇在医院里独自度过农历春节,手机之前被他摔坏了,出院前也没有再买。只在大年夜那天借用公共电话打了电话回家,家里早就因为他的不告而别闹翻天了,去了老家他原本的单位才知道向宇早就辞职了,电话也打不通,差点刊登寻人启事。
父亲刚刚开口质问,向宇便打断。
“爸,我喜欢上一个男人。”
“他比我小十岁。”
对面没有回答,向宇听到他父亲粗喘急促的呼吸,和背景里水杯被打翻的声音。随后,电话被挂断。
医院走廊尽头的电视转播着春节联欢晚会,许多病人从病房里拿出折叠椅出来坐在电视机下面看,护士台那边放着一点小零食,主要是花生和糖果,还布置了一些中国结。
向宇握着话筒,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响了一分钟才挂断电话。
他去护士台拿了一些糖果,回到床位失神看着手中的糖。
2020年,舒易还在吗?
他应该在的。2020年的舒易,35岁了。
2020年,舒易好吗?
2020年的舒易,还记得他吗?
记忆慢慢回笼,他想起之前公司隔壁工位的女孩,两次说过有个男人来找他。好像是……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很斯文长得很好看。
心跳无可抑制地变快,手里的糖果被他捏到变形。
是他吗?
是他吧。
出院的那天下着雨,向宇在医院门口的小卖店买了一把伞,乘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慢慢踱步回去。
节后工人陆陆续续已经来返工,之前向宇看到的那些建筑垃圾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工地墙边公示了施工工程名、施工单位、和预计完工时间。原来这里是要建一个综合性商场配套附近的新楼盘。
向宇撑着伞在雨中站了一会,茫然望向空空如也的小巷。那些小巷里的温柔缱绻远得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少年的笑和脆生生的声音也逐渐模糊。
玄关门口堆着的是半个月前向宇在附近的商场给少年买的保健品和日用品。商品装在喜气洋洋红色的袋子里,向宇蹲下身把保健品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地上,药丸在瓶子时摇晃发出声响。
舒易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他的舒易是不是仍旧在潮湿寒冷的小巷烧煤炉,早起用冰凉的水给养父洗床单,在玫红色碎花门帘外安静等待再也不会出现的向宇。
他向舒易伸手,让舒易爱上他,允诺了舒适美好的生活,却猝然彻底消失在舒易的生活。
他希望舒易可以早点忘记他,安心无虞地过日子,找一份好工作,拥有一个爱人和家庭;
他期待舒易仍在等待,在某一天出现在他们相遇的小巷口,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爱既是残忍和自私的。向宇舍不得舒易受苦,又无可抑制地希望仍能拥有他。
只是,舒易一直没有出现。
第10章
向宇在已经变成建筑工地的小巷口等了一月,没有等来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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