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潮生认错:“是我托大了,以为饶城那边动作不会那么快。”
郑望一听这话更来火,说:“你错的是这个吗?你没有上级领导吗?不知道怎么汇报请示吗?”
叶潮生那边不咸不淡:“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没法开口。”
郑望那个火,差不多就要从天灵盖烧出来了。他叶潮生都没有证据提请证人,怎么还这么大胆跟人家眼皮子底下抢人呢?
他正要破口斥责,突然一个念头从脑子里飞快地蹿出来。郑望顿了顿,换了副语气,开口问道:“叶潮生,你心里还在记恨你们廖副局?”
叶潮生沉默了几秒,避而不答:“郑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马还在那边等着。这个案子到了这个关头,少了这个证人,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任何问题,任何责任,结束之后,我都愿意承担。”
叶潮生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车里。
“怎么样了?”许月拉起窗户,关切地问。
“郑局说他去想办法,”叶潮生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得过去。”
车子重新驶入高速公路。
黄峰手下的几个警察站在路障旁边,和车里的马勤对峙。黄峰在一边打电话。
黄峰是被人从麻将桌上薅下来今天手气好得不正常,坐|庄|开|门|就|听|牌,接着就自|摸,胡了把大的。还没来得及点清番|数,电话就响了。
他接完电话,满嘴污言秽语地骂了一通不知道谁的娘老子,接着就催着牌友算番拿钱,急着走人。
按说黄峰这是坏了牌桌的规矩,没有胡了一把大的就走的道理。可牌桌上剩下三个人都知道黄峰是个混不吝又做官,只好咽下这亏,乖乖掏钱。
朱美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抓着蒋欢地外套把自己裹紧,又努力往蒋欢那边靠了靠。
蒋欢拍拍她以示安慰。
其实她自己也慌。刚才被人围上来的情景,她估计能记一辈子。
马勤的车一停,就被人围了。对方骂骂咧咧地拍车玻璃,吓得朱美一下子就蹲进了座椅前面的空间里。
蒋欢在混乱中,隐约看见有人的手在往腰上摸。她这才发现对方的腰间都挂着乌沉的东西,烁烁地反着光。
外面的人越骂越难听,拍玻璃踹门地叫他们下车。朱美被吓着了,开始小声地哭。
蒋欢哆哆嗦嗦地去掏手机。说来可笑,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打110。
就在蒋欢以为他们要破窗的时候,这群人终于停了。
那个黄队长接起电话,接着就把这些人叫开了。
“咱们这回回去,怕是要把这辈子的检查都写完了吧。”蒋欢开口,试图用说话缓解自己的心慌。
马勤没说话。他坐在驾驶席上,观察着周围的路况,同时余光紧紧跟着正在打电话的黄峰的一举一动。
这辆没有涂装,挂着普通牌照的车,像被天敌逼上树梢的猫,随时准备纵身一跃放手一搏。
黄峰的电话似乎打完了。他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马勤顿时紧绷起来,右手摸上挡把,左手攥紧方向盘。他观察着对面车道路况和隔离带的高度,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才能安全地把车从隔离带开到对向车道上去。
黄峰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接着自己一人走过来,敲敲窗户。
马勤迟疑,警惕地摇下玻璃,生怕对方有诈,右手死死扶在档把上。
“哎,海城的同志是真不地道,”黄峰开口,常年抽烟的口臭和油腔滑调的语气随着夜风一起灌进车里,“怎么还有这么干事的呢?”
他伸头在这里扫视了一圈,看到依偎在蒋欢怀里的朱美,眯了下眼。
蒋欢明显感觉怀里的孩子抖了一下。
马勤揣摩着黄峰的口气,言不由心地说:“我们案子催的紧……”
“行了行了,” 黄峰敲敲车窗缘,打断马勤,脸上露出笑,“也别扯这没意思的屁了。人,今天就给你们带走。”
他说完,拍拍车门,从车旁后退几步:“行了,走吧。”
前面的路障已经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被挪开了。
老马戒备地看了黄峰一眼,拉起车窗,挂挡踩油门,缓缓驶离。
“黄队,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黄峰手下一个人凑过来,递上点好的烟,“那……回头……”
黄峰盯着那辆车驶离的方向,狠狠地匝了一口烟,斜眼看了手下人一眼:“回|他|娘|个|蛋,这烂摊子老|子给他们兜得够久了,回头爱咋地也赖不到我黄某人头上。”
叶潮生在半道接到马勤的电话,说已经放行了他们,现在返回海城。他默不作声地在下一个高速出口下来,调头,重新开回海城。
他原本想把许月送回家,但许月执意要跟他一起回局里。
郑望已经在刑警队办公室等着了。
值班室的小王裹着新领的棉大衣睡得正香,猛然被人叫醒,一睁眼就对上大领导的脸,吓得小王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打了个哆嗦爬起来,毕恭毕敬地给郑望打开刑警队办公室的门,又颠颠地泡了杯茶,在心里脑补出郑局和夫人吵架被赶出家门,流落市局。
郑望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训人的话在肚子里滚了一遍又一遍。结果门开了,打头进来的是许月,准备好的话登时被郑望吞了回去。
许月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像一根定海神针,往哪里一坐,周围就莫名地沉静下来。
郑望当着许月的面也不好意思发火了,把叶潮生叫到一边问了几句之后,三个人就沉默地一起等马勤他们回来。
叶潮生一点也没有领导在场的自觉,不停地围着许月打转。一会问许月喝不喝水,一会又让他进去小办公室睡一会。
郑望在旁边看得眉头直跳,几次想说话又生生咽了下去。他突然想起他当时和许月谈外聘顾问的时候,袁望就不同意让许月来,两个人在门口起了争执,还提到了叶潮生。
郑望狐疑地在叶潮生身上上下打量。
想起顾问这件事,郑望又想起叶潮生对廖永信那要命的不信任。
“叶潮生,” 郑望站起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郑望说着往小办公室里走。叶潮生安抚地拍拍许月的手,跟着进了小办公室。
“你为什么不和廖副局汇报这件事?” 郑望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因为你师傅的事,还一直有情绪?”
叶潮生侧头想了想,答非所问:“郑局,您真觉得当年温林的事都是我师傅一个人的责任吗?”
他不等郑望说话,又说:“我去年当了这队长以后就不敢去见师傅了。我去了说什么?我借着他被抓进去的东风,踩着他的肩膀爬上来了?”
他勾起嘴角,薄唇锋利像刀片:“这事,搁我这,没过去呢。我答应当这队长唯一的原因,就是想把路远的事搞清楚。”
☆、玩偶之家 三十
郑望莫名地有点冷。
“温林的事,刑侦队里那么些人都跟着折进去了,怎么就路远一个人受委屈了?” 郑望说。
叶潮生不置可否:“郑局,你这话说的。当年温林被拘进来的时候我师父才工作几年?他有那么大能耐能指挥全队的人装聋作哑,还配合他刑讯逼供?行,就算是他能耐大,那温林这件事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年之后被曹会在法庭翻出来?”
叶潮生伸手进口袋,摸到烟盒。他胸口烧得难受,想抽烟把这劲儿压下去。可他用力捏了捏烟盒,到底没掏出来。
“你们想过要查查吗?” 口袋里的烟盒被叶潮生捏变形了,“还是你们根本不敢查,只要交上去几个人就算完事了?”
郑望着实让叶潮生问住了。郑望是省厅空降下来的,这个局长原本该是廖永信坐上来,如果没有出曹会的事情的话。
曹会当年作为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当庭翻供称自己是被刑讯逼供的。不仅如此,他还提到主审他的刑警队队长路远,逼供成习,手上有多起冤假错案。其中最出名的一件,就是八年前的温林案。八年前,二十九岁的温林被当做是一起入室抢劫谋杀案的嫌疑人拘捕,连着审讯三天后,在审讯室突然死亡。刑侦队事后称温林是因睡眠不足心脏骤停引发的猝死,整个案子不了了之。
曹会在公审现场当庭翻供,引起一片哗然。法官不得已,当庭把案子打回要求检方重新调查,同时迫于舆论压力,开始重启温林案。但温林的案子已经过去得太久,尸体如今只剩一柸土,当年采集的生物证据由也于保存不当都失效了,只剩下审讯记录,和温林那份涂得乱七八糟的的尸检结果。
另一边,曹会对着检方推翻了自己所有的供词。由于曹会案里的刑警和法医都曾或多或少地参与当年温林的案子,导致与案件相关的所有物证的可信度都被大大降低,最后只能无罪开释曹会。
路远以及所有参与案件的一系列相关责任人均被隔离调查。最后路远和法医以渎职被起诉,法医在从看守所被转移前的晚上自尽,路远被判五年徒刑,其它相关责任人均被罢职。唯有路远的直系领导廖永信,竟然安然无恙地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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