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有个数步见宽的玄关,左手是客厅,右手是厨房。主卧室和客厅一墙之隔,对面是厕所和一间次卧。
叶潮生往里走了几步。
此刻亲临现场他才感觉到,室内的狼藉程度远远超过照片所能表达的。
玄关尚且还有能落脚的地方,再往里走,整套房子简直像被一场小型的九级台风反反复复地过境扫荡了好几遍。随便在哪下脚,都能踩上点碎片渣子。
挂在电视墙上的液晶电视躺在地板上,四分五裂;小型的双人沙发被划得稀烂,内里的棉絮从破口处乱七八糟地翻出。
玻璃茶几被掀翻在地,近半厘米厚的玻璃盖板被砸得粉碎;周围散落着原本大概放在茶几上的杂物,遥控器,没吃完的零食和瓜子,几本女性杂志。
厨房的情形比客厅更甚。橱柜门都大敞着,空空如也。原本应该被收进橱柜的餐具器皿,此刻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
唐小池拿着分局拍的现场照片,在流理台边比划:“这里,那个带指纹的塑料水杯就是在这发现的。”
叶潮生点点头,在厨房转一圈,进了卧室。
这间卧室不大,一张双人大床占去大部分空间,高大衣柜靠墙立在床的左边。卧室窗户在床的右侧,窗下摆着一张梳妆台,此刻也是一摊狼藉。
分局的同事搓着手凑过来:“叶队这边要没什么事,我就不在这妨碍你们了吧?”
叶潮生正对着床尾墙上的一块地方出神,闻声头也不回:“噢行,麻烦你带我们跑一趟了,回头帮我跟你们黄局问个好。”
场面话描补完,分局同事立刻脚底抹油,留叶潮生继续对着墙发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许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钻进来。
叶潮生闻声,下意识就往他脚上瞄。
许月笑了:“穿了,在门口小唐给我的鞋套。”
心思被人看穿,叶潮生“嗯”了一声,飞快地转移话题:“许老师,你来看看墙上这个印子。”
他手指着墙面上一个小坑。
米白色的墙纸显然是经过什么东西撞击,被砸出一个三角状小指甲盖大小的坑,受力点的位置被蹭上一抹浅浅的粉红。
许月低头在周围仔细找了一圈,从墙根捡起一片碎瓷,带着火烈鸟粉的釉面。
“像不像这个?”
叶潮生接过瓷片仔细端详片刻,又举起来跟墙面的颜色比了比:“应该就是这个东西砸的——不过这颜色不是窑里烧出来的釉色,像是后面涂上去的,不然也不能把颜色蹭到墙上去。”
许月挨过来看,一时之间两人离得极近。
清新的柑橘香气,混着冬日里冷空气独有的味道,带着些涩意,丝丝缕缕地往叶潮生的鼻子里钻,像一柄利剑,大刀阔斧地驱散了他鼻腔内的腐臭异味。
像被一只手“啪”地按开了某个开关,叶潮生的大脑在瞬间翻涌起一堆莫名的念头——他今天喷的香水好像跟昨天的不一样……现在当老师的都这么讲究吗,还每天换香水的。他以前也没这么讲究吧?
对方看完便走开,好闻的气味立时随之消散。室内的异味如跗骨之蛆,再次层层叠叠地缠上来。
他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到现场。
叶潮生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揉揉鼻子:“墙上这个坑八成是凶手打砸现场留下的,这个砸痕的位置应该可以用来估算凶手的大概身高。”
许月显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往后退两步,矮下身比划了一下。
叶潮生则在一地狼藉中仔细翻找了一圈,眼尖地捏起一个同样染着粉色的,巴掌大小的球状瓷质物:“这个……这俩好像是同一件东西上的?”
许月闻言再度凑过来看。他没带手套,只能就着叶潮生的手观察,和瓷片对比。
柑橘味道再次涌来,轻柔安抚着叶潮生被异味摧残的嗅觉。浅浅的香气在一室异味里显得如此可亲,以至于当许月再次远离他身旁时,他心里竟隐约生出一丝失落。
“……嗯,是同一件东西上的碎片。如果凶手是拿着这头然后砸到墙上,上面说不定会留下指纹。”
许月说完,走回刚才的位置,踮起脚再一次模仿了下投掷的动作:“我感觉这个凶手的身高,可能比受害者丈夫的身高矮许多。应该让痕检组来复勘一次现场。”
他皱了下眉,罕见而直白地表达不满:“分局这个现场勘查做得太粗糙,这么重要的证据都漏掉了。”
叶潮生哼一声,走到卧室外面伸头喊唐小池:“小唐,物证袋。”
唐小池腋下夹着个笔记本,从大门里外匆匆进来,掏出物证袋递过去:“叶队,有个新发现。”
“说。”
“我刚才又去问了一遍周围的邻居。楼上有一户人家说齐红丽五月份的时候在卖房子,经常有中介上门来找她。邻居碰上过一次中介带着客人来她家看房子。”
叶潮生把装好证物的袋子递回给唐小池:“卖房子?分局口供没提到这件事吧。”
唐小池摇头:“没有,这家人原先是住在楼上的,后来搬走了房子一直空着。今天也是巧,我去敲门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回来拿东西。因为他家那时也准备卖房子,所以偶尔跟齐红丽遇上了,会聊几句这边的房价和中介。”
叶潮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齐红丽生前的通话记录,分局那边只查了七八两个月的。”
唐小池立刻意会:“我这就给队里打电话,叫他们从五月份的开始查起。”
☆、寄居蟹 九
叶潮生带着人收工回局里时,正赶上老马领着陈诺进审问室。
“许……老师,一块去听听?”叶潮生问。
“师兄”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叶潮生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唐小池在旁边嘀咕:“老马这是不是太动干戈了?不是说他嫌疑不大吗?”
叶潮生横他一眼:“嫌疑不大不代表他没撒谎,你脑子呢?”说完抬腿就出去了。
唐小池被怼得一头雾水。
许月走前,笑着拍拍唐小池的肩:“分局提取到指纹的那个塑料水杯,是完好的。”
埋首资料的蒋欢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唐小池:“老黄当年真该把你论文挂了。”
审讯室被镶着单透玻璃的墙一分为二。
高壮的男人坐在铁椅子上,缩着肩膀窝成一团。
老马和一个刑警队同事坐在桌子对面。
马勤直入正题:“陈诺,八月三日,你去过齐红丽家吗?”
陈诺摇头:“没有,我在家睡觉。”
马勤追问:“一整天?有人能证明吗?”
陈诺飞快地摇摇头:“没有,我自己在家。”
叶潮生站在单透玻璃的另一边,皱眉看了一会,按开墙上的通话器:“叫人把审讯1室的温度调低。”
老马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见多了死不松口的嫌疑人,也不急,按照流程继续问:“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只塑料水杯,上面有你半枚指纹,你怎么解释?”
陈诺还是一副讷讷的样子,低着头:“可能是我以前留在那的吧。”
老马低头写了几个字,又问:“你跟齐红丽的经济纠纷是怎么回事?”
空调一关掉,室内的温度降得很快。
陈诺没穿外套,很快开始觉得冷,肩膀缩得更厉害:“她房子有我一半的钱,她不给我,还要离婚。”
老马敲敲桌子:“说详细点。”
“结婚前她的房子被拿去抵押贷款了。结婚以后她叫我出钱帮她还,她在房子上加我的名字。”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陈诺的声音有点抖。
“结果贷款刚还完,她就说要跟我离婚,我不想离,她就威胁我说要举报我们公司货车超载,让我丢工作……”陈诺的声音越来越低。
“所以你就杀了她?是不是?”老马突然一声怒喝。
陈诺被他吓得狠狠抖一抖,急切地抬头辩解:“不是,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他。”许月摇摇头,再次重复着这个他已经说过了好几次的结论。
叶潮生没反驳,只是长长地叹一口气:“那现在就连个嫌疑人都没了。”
许月不语,盯着玻璃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潮生压下心里的暴躁,掏出手机给办公室打电话:“小蒋,分局保存了陈诺家附近的监控视频吗?”
那边的回复显然不是叶潮生想要的,他眉头锁得更紧:“叫他们去这个陈诺家附近走访一下,看看周围商户有没有装了监控的,死马当活马医吧。对了,今天抓紧时间把受害者的社会关系捋出来,还有五月份到现在她接触过的,有通话记录的。实在不行就一个个叫来问。”
叶潮生恨恨地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刑侦队忙得人仰马翻,走访工作是最无聊又难以看到结果的。
分局傻子装瞎似的把八月份的案子拖到十一月,很多第一手资料都没了。黑脸汉子洛阳只带回来一家的监控资料,镜头的位置还不好,只能拍到陈诺家小区出入口的一半。
汪旭利用齐红丽手机里的社交软件聊天记录,选了几个可能有关的关键词,诸如“还钱”,“胶水”,“乒乓球”之类的,做了个爬虫一一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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