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就黏眼睛这个行为本身而言,作案者的情感投射可能是痴迷或渴望被关注。但结合张庆业在现场的其它行为来看,看不出他对受害者有任何痴迷。痴迷往往伴随着性的表达,但现场除了受害人赤|身|裸|体外,没有任何其它关于性的元素。可赤|身|裸|体,往往表达的是羞辱和控制。”许月摆弄着桌上的筷子,声音很轻,“这也就是说,张庆业对受害者没有性|冲|动。他在报复,在羞辱,他表达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厌恶对方的存在。什么人会渴望来自自己讨厌的人的关注呢?”
叶潮生打断了他:“等等,四个受害人都有被侵犯……”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许月笑了下,“他们给张庆业做过体检,他的功能很好,不存在勃|起障碍。如果真的是痴迷,他为什么还要用工具来侵犯这些受害者呢?”
“还有,就是现场被打砸得太厉害了。试想一个人暴怒之下,应当是看到什么砸什么,因此会忽略掉许多不方便拿起,或者摆放位置不引人注目的东西。可张庆业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这让我觉得他更像是有理智地挨个砸过去。”
叶潮生陷入沉默,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被这样分析一通,好像又陷入了迷局。
许月继续轻声说道:“我有一个可证实度非常低的猜测,仅限你我之间,不做为任何参考。如果说,张庆业的部分行为并不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是来自别人的指示,那么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这个第三人至少是在张庆业杀齐红丽的时候介入了整个作案。张庆业杀了齐红丽之后,联系了这个人,借着这个人当场给了他一些建议。除了挑选受害者和杀死受害者本身,其他的行为可能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叶潮生沉吟道:“如果你的猜测是成立的,那么这个第三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许月舔了舔嘴唇,没由来地一阵紧张。他不确定如果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叶潮生看着他,并不催促,非常耐心地等着。
“你……知道一一二五案吧。”许月试图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这个案子的主谋方嘉容一度难以批捕,因为警察没有他犯罪的证据。即使后来在警察掌握了证据的情况下,方嘉容也并不配合审讯。”
一一二五案中一共有五名罪犯,分别是方嘉容以及在他的教唆下,在十余年中犯下发指罪行的四个连环杀人犯。
“他……”许月放在桌下的左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声音轻得像要随时消散在空中,“疯子,变态,魔鬼都不足以形容他。单一的人格障碍都不足以解释他的动机,专案组的心理分析专家,包括我的导师在内,一度无法给他准确的侧写和分析。”
许月咽了下口水,左手手背的刺痛一下又一下地跳跃,让他不能集中精神。他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说这话:“因为,没有正常人,能够理解这样的疯子,包括那些……被他一手教出来的连环杀人犯……”
叶潮生发现许月不太对劲。
许月说着说着话,呼吸突然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双瞳失去焦点,脸颊不正常的青白起来,鼻翼急速地一缩一张,试图攫取更多的空气,仿佛在疯狂地和来自某处的莫名的窒息对抗。他颤抖的双手试图抬起来,腕下却好似系着千斤的重物,难以举起。
“你是不是不舒服?”叶潮生倏地站起来,半蹲到许月面前,伸手探了探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我送你去医院!”
叶潮生心焦又心慌地到处找手机,私人手机不知道刚才被他放到哪里去了,他一把摸出自己工作的电话,正要拨出急救电话时,许月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叶潮生健壮的胸膛里,用仅有的力气吐出几个字:“不用……帮我……捂一下脸。”
叶潮生虽不明白还是照他说的做了。他一手揽过紧紧靠在他怀里的许月,好让他靠得舒服点,另一手覆上了许月的脸。他的手一凑近,许月就将口鼻处自发地凑了过来,紧紧地贴着。叶潮生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把怀里的人捂死了。他想拱起手背张开指缝要给许月留些呼吸的余地,不料怀里的人变本加厉地把口鼻贴近掌心,声音微弱又急促:“别……别动……”
这是叶潮生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最手足无措的一分钟,直到许月紧绷的肩膀和后背放松下来,冰凉急促的鼻息渐渐缓和,他狂跳的心脏才跟着冷静下来。
许月像是生死门前走过一遭,脸色唇色白得吓人,软软地靠在叶潮生的怀里,一只手无力地抬起,握住那只替他捂住口鼻的手,虚弱地安慰对方:“没事了,别怕,我没事的……你别怕……”
叶潮生都快要被气笑了,他好歹还有点理智,知道这会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紧了紧揽着许月的手,好声好气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许月再度摇摇头,声音听起来还是虚:“真的没事,小毛病……你扶我去卧室躺一会,就好了。”
叶潮生只得半抱着他站起来。许月并不比他矮许多,揽在怀里却只剩一把骨头,身高都是虚撑的,皮囊底下好像一泡空气。
卧室很拥挤,一张勉强算是双人尺寸的床占了大半空间,靠墙摆着。床脚对面立了个一个成年人展臂宽度的衣柜,这就是全部家当了。收拾得倒是很干净整洁,就是看着有些寒酸。
叶潮生顾不得挑剔教师宿舍的条件,把许月扶上了床,又替他脱了鞋,盖好被子。他把人安顿好,正要站起来,衣襟却被轻轻地拉住。他一回头,许月闭着眼,脸色依然苍白,小声地开口:“你,你别走行吗?”
这语气太小可怜儿了,说得叶潮生心里像被针戳了一下,又痒又疼。他连忙回身蹲在床边,握住许月的手,又替他拉了拉杯子:“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许月轻轻地摇头,抓着他的手口气固执:“我不想喝水,你别走。”
这语气快把叶潮生的心烘化了:“好好,我不走,我陪你。”
“你,你上来。”许月说着,往床里让了让,留出了足以容下一人的空间,自己后背紧紧贴着墙。
叶潮生无奈,只得脱掉鞋上了床,半靠在床头上。他甫一坐定,许月立刻像只小兽一样凑了过来,紧紧地挤在他的腰侧。
“宝贝儿,刚才真的吓到我了,咱们明天抽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叶潮生伸手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温声细语地问。
许月起初没说话,呼吸一起一伏,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就在叶潮生准备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张口了:“过呼吸综合症。”
“什么症?”叶潮生没听懂。
“过呼吸综合症,就是……”许月想尝试解释,发现自己也说不太明白,索性放弃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发作的时候吓人,其实没什么事。”
叶潮生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他直觉就算问下去许月也不一定会说……何况,他现在还难受着,算了,不急一时。
他伸手轻轻抚着许月的发丝,脖颈和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而有力,好像能驱散一切梦魇。
☆、玩偶之家 十二
许月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叶潮生的电话铃声实在太提神醒脑。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电话已经被接起来。身后的男人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拿着手机正小声地说话。
许月迷迷糊糊地回忆起昨天发生了什么。叶潮生来给他送饭,话说了没两句他突然焦虑发作,缓过来以后体力不支就一头睡过去了。
叶潮生一直没走吗?哦,好像是他拉着人不让走。
“行,你们先在那边留一下,一会我回局里再说。”身后的男人挂掉电话,察觉到他醒了,凑上他耳边故意把炙热的鼻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醒了吗?”
许月想起自己昨天那副黏黏糊糊的样子就臊得不想见人,头埋在被子里“嗯”了一声。他想换个姿势,却一不小心碰上了什么东西,登时顿住。
都是男人,大早上的……
叶潮生在他背后笑了一声,勉强做了一回人没接着臊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分分心:“你考不考虑去看看医生?我查了,你这个问题万一在没人的地方发作了……”
昨天许月睡着以后,他拿手机查了一下才发现,过呼吸综合征没有许月自己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发作时情况严重会有当场昏厥的可能,如果倒在没人的地方,那后果,叶潮生连想都不敢去想。
更让他在意的是许月发病的原因。按照网上的说法,这种症状多伴发于焦虑或恐慌发作,而许月发作的时候,他们正说起一一二五案和方嘉容。
叶潮生没顾上已经接近他妈休息的时间,摸出手机给叶母发了条信息,他对网上的说法半信半疑,想让叶母帮他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再问问。
叶母敷着面膜给儿子回了条信息,推给他一条名片。叶潮生点开叶母的推荐,“徐静萍”三个字格外刺眼。
“看过。”许月淡淡地回答,“也没什么用。其实没那么严重,昨天只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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