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没有想过要动宁诗给我的钱,毕竟我嫁宋柏劳全为要回孩子,并非因为那两千万。可如今许美人遭遇此等危机,我实在不忍心师父一生心血付诸东流,便有了动这笔钱的念头。
“好。”
挂了电话,我牵着宋墨缓缓顺着山路走向岗亭。
“爸爸的车。”宋墨指着那车道。
“是。”经过黑车时,我并不停步,直接从岗亭边的人行通道穿过去了。
宋墨懵懂地回头望着身后:“过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黑亮的车头越过我,保持着缓慢行进的速度,后座与我并排。
眼角余光中,车窗降下,坐在车里的人冷冷命令道:“上车。”
我没理他,仍然自顾自走着。
“你们去了山上?”
他可能是看到我们下来的方向才会有此一问。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既然他当初买下山头建房,为何独独留了一间破败的道观做邻居?
那道观仿佛风吹就能倒,平日里也不见有什么香客的样子,唯一的道士还神神叨叨的。
“宁郁。”见我不应,宋柏劳沉着声警告性地叫我的名字。
我不想和他说话,反而抱起宋墨加快了脚步,明摆着做给他看,我也不是毫无脾气。
我的举动让宋柏劳大为恼火,他沉默片刻,忽地提高音量。
“开车!”
车窗重新升上,这次车子提速彻底越过我们,向蜿蜒的山路前行。
宋墨期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快到家时,有些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我:“你们吵架了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与幼小的他说这些。
“墨墨,之前我不是说要带哥哥来见你吗?”
宋墨黑眸微亮,眉间舒展,用力点头道:“嗯,是我和妈妈的秘密。”
“现在哥哥不能来了,对不起啊。”我耐心地与他解释,“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太远了,我们都去不了,所以也没办法去看他。”
“坐飞机呢?”
我摇了摇头:“飞机也到不了,在很远很远的天上。”我忽然想到一个合适的说辞,“就像小王子,他最终回到了自己的星球,和他心爱的花儿在一起。”
宋墨看着我,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可小王子是死了。”
我一下凝滞在那里,迈不开腿,也说不出话。
宋墨接着道:“爸爸说小王子就是死了,死了才会灵魂飞到天上。”他咬了咬唇,问我,“所以哥哥是死了吗?”
他才五岁,我知道他并非故意,也知道他其实并不明白死亡的真正含义。可面对他的直言不讳,我还是有瞬间感到心脏抽痛的简直难以呼吸。
那猝不及防的疼痛,粗暴直接,叫人痛不欲生。
我艰难地笑了笑:“嗯,哥哥……死了。”
“好吧。”宋墨看起来颇为失落,“那只能我死了以后再去找哥哥玩了……”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
他大眼睛眨了两下,有些茫然。
我松开手,严厉道:“‘死’这个字眼是不好随便用在活着的人身上的,更不能用在自己身上,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明白吗?”
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他像是吓到了,一下子没再说话,只是愣愣点头。
我抱着宋墨进到屋里,没有撞见宋柏劳,九嫂说他一回来就进了书房。
我和九嫂说晚饭要在卧房用,她有些为难。
“如果不方便就不用给我准备晚饭了。”我道。
“那怎么行,昨天您也没吃晚饭。”她看我坚决,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会让人将食物给您端到卧房去的。”
宋柏劳在家时,我就躲在房里,他走了我才出门。不去招惹他,也主动避免再与他发生争执。
那之后的几天,我们相安无事,如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互不干涉。
我开始忙碌竞拍许美人的事。
向平采取网上竞价形式,竞拍者全程匿名,拍下许美人后我也不用与他见面,只需和拍卖公司签合同就好。
我兑换了支票,在拍卖网上注册了用户名,只等拍卖日到来。
到了拍卖那天,由于卧室的网不太好,我便到网速更好的客厅等待竞拍。
拍卖师是一位中年男性,在进行了三样拍品的竞拍后,终于轮到“许美人”。
起初我信心满满,没有太大压力,毕竟许美人有价值的也只剩那家铺面,而我手上的钱绝对够买下十家那样的铺子。可随着竞拍,我发现当我每次出价后,总有人快速跟价。眼看就要超过五百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这块地本身的价值。
对方志在必得,甚至出价都不带犹豫。
随着竞价越来越高,连拍卖师都有些震惊。
“六百八十万,六百八十万还有更高的吗?”他将拍卖锤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我满心焦虑,一咬牙又加了二十万。
“七百万!06号竞价七百万,12号要不要跟?”
话音未落,频幕上滚出“一千万”字样,对方竟然直接加了三百万。我握紧了拳头,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跟我杠上了。无论我出多少,对方绝对只多不少。
“一千万一次,还有要出价的吗?”拍卖师振奋地再次举起拍卖锤,“一千万二次!一千万……三次!”
他狠狠落锤,屏幕上瞬间放起烟花,祝贺竞拍成功。
许美人……终究落入了别人手里。
我不甘地盯着那个刺目的“一千万”,情绪骤然失控,将手里笔记本电脑整个甩了出去。
地上铺着厚毯,笔记本摔在上面,连个角都没磕破,倒是盖子合了起来,将那挑动我神经的数字彻底掩藏。
我闭上眼,将脸埋进手掌,巨大的挫败与低落席卷而来。
仔细想想,我好像就没做成过一件事……就连保住许美人这样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
“哗啦——!”
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声将我自痛悔中拉回现实,我一震,从手掌中抬起头,意识到那声音是从我房间传出来的,整个从沙发上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卧室。
当我急喘着到达卧室门前时,纱帘被风吹动,微微拂进房内。宋墨怔然站在窗前,脚下是破碎的陶盆与黑泥,还有一株瑟缩着的含羞草。
脑海霎那间空白一片,我急急冲过去推开宋墨,对着一地狼藉手足无措。
想要重新将泥土归拢,把草种好,可思绪混乱的根本不知道该先做什么。
“妈,妈妈……”
宋墨被我一把推坐到地上,很有些受到惊吓。
我闭了闭眼,两手撑在地上,低低道:“你先出去。”
我现在没空安抚他。
宋墨声音带上哽咽:“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我控制着音量,却没法控制情绪:“出去!”
宋墨一下噤声,只敢发出一两声抽泣,随后起身出了门。
我跪坐在碎裂的花盆前,拢了拢散落的泥土,眼底毫无防备涌上热意。我停下动作,眨了眨眼,过了许久才将那点水汽消弥去。
之后我去花园问园丁要了新的花盆,将含羞草重新种了下去。只是可能摔了哪里,它有些蔫头耷脑,不知还能不能活。
第四十一章
【心灵是花园,重要的人是玫瑰的话,那我的花园一定特别单调无趣。】
自那天以后,宋墨便不理我了。他不再黏着我,也不和我说话,甚至看到我就躲。
九嫂都觉出不对,隐晦地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和她说了打坏花盆的事,觉得自己可能吓到孩子了,让她帮我哄一哄。
“原来是这样。”九嫂叹息,“小少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您不要怪他。三岁之前,小少爷都是和夏先生骆先生生活在一起的。但夏先生自从砚池少爷去世后,一直无法走出丧子之痛,身体和精神一年比一年差,骆先生又比较忙,就对小少爷有些……疏忽。等先生发现小少爷三岁了还不会说话时,就将小少爷接到身边自己抚养了。但父子俩因为各自的性格原因,一直难以亲近。多亏了您来到家里,小少爷才有了些孩子的样子。”最后她说宋墨性格敏感,一定是怕我责怪,这才见我就躲,让我再耐心等几天,慢慢就会好了。
她育儿经验比我丰富,也更了解宋墨,她这样说了,我也只好按下焦虑,多给宋墨一些时间。
在和宋柏劳结婚前,网上盛传与他喜结良缘的是朱璃,我误点进过一篇报道,里面除了爆料朱家与夏盛联姻细节,还分析了朱璃与宋柏劳的家世、学历、性格、事业成就等等一系列信息。最后表示两人是天作之合,地设一双。
其中一笔带过了宋柏劳的继兄夏砚池,说他从小体弱,五年前因病去世,夏乔之后也忧思过度,日渐憔悴,便将夏盛交给了宋柏劳打理。宋柏劳能力出众,短短几年便将夏盛推到了行业顶尖,办公大楼都换了更气派的一栋。可以说没有宋柏劳,便没有如今夏盛的辉煌。
当时觉得夏乔可怜,年轻时死了爱人,被强制标记,年纪大了又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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