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如期至)

　　“这真是打扰你了。”闵曜上前，提着行李和刘魏继续寒暄。
　　两个人就天南海北地瞎聊，孔煜走在后面。走出校门，站在路坎上，孔煜回头看，阳光很大，学校很安静，有那么多学生在操场上嬉戏，阳光那么耀眼，简直刺痛双目，太难受了，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的茫然……
　　“前面就是我家了。”刘魏带着他们进村，村口有一棵大树，树底下坐着几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旁边还有几个女人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正在纳鞋底，听见刘魏的声音都抬头起来，看见两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古怪的意味。
　　“这是城里派来的，支援学校的。”刘魏站在一旁嘀咕了一声。
　　“哦……”坐在树下的女人应了一声，又低头继续纳鞋底，然后突然又笑起来，“又领回家啊……”
　　“嘻嘻嘻……”
　　其他几个女人听见，捂着嘴，或是撇开头一边笑一边偷眼打量孔煜和闵曜。
　　“这等下是要去请村长的。”刘魏补充一句，领着人又是往村里走。
　　“请就请呗……哎……谁说你不是……心虚了？”一个纳鞋底的大姐站起来，一边勾着线，一边说，“不是我说，谁不知道似的……”
　　“别胡说……”刘魏回头，脸上涨得通红，“走，我家就在前面。”
　　“好。”
　　孔煜低着头，闵曜一手揽着他往前去。两个人回头，老人还坐在树下，摇着大大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那几个纳鞋底的女人却是看着他们，风中似乎还有她们嬉笑的声音，却是听不见再说什么了。
　　“别听她们胡说，就几个女人喜欢嚼舌根。”刘魏解释了一句，这时候几个穿着小短裤赤着脚板大概三四岁的小孩从他们旁边跑过。
　　“二娃子！”刘魏喊住一个跑在中间的、流着鼻涕的小孩子，“你爷爷回家了吗？”
　　二娃子吸吸鼻子，看看刘魏，眼睛又在孔煜和闵曜身上转了一圈：“又是来干啥子……我爷爷早就回来了。”
　　“嗯，好的嘛。”
　　孔煜伸出手，手里拿着几颗糖果蹲下去，然后摊开手，对着几个小孩说：“来，吃糖吗？”他脸上的表情很温和，村子里面的小孩并不像城里的孩子那么警惕，见孔煜伸出的手上有着五颜六色的糖果，也没有客气，一个人伸手抓了一颗，撕开包装，麻利地塞进了嘴里，吧嗒吧嗒小嘴嚼了几口，孔煜又掏出一把几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又抓了一颗塞进口袋里，然后推搡着跑远了。
　　孔煜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
　　刘魏只当是城里小年轻一时性起也没说什么，领着人继续往前走。
　　走进一堵有围墙围着的小平房，就推开门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喊：“哎，我回来了。”门发出“咿呀”的声音。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院子的一头是几个鸡笼子，门是开着的，鸡全部在外面踱步，也不是特别怕人，院子的另外一头堆着些杂物农具都是干干净净的。房子的最里面的一间立着的烟冲正冒着烟。
　　“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这中午的也不好弄吃的，煮碗面条大家将就一下，我这边先去请村长。”
　　刘魏说完，站在门口冲着后面的屋子喊：“小燕啊……多煮一碗面，我去老村长家里。”
　　高燕闵走出厨房，手在围裙下摆抹了抹答应道：“哎，好的，水还没烧开。你回来顺便带包盐巴，盐巴没有了。”然后转身就回去了。
　　见着刘魏走了。孔煜和闵曜对视一眼，两个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环顾了一下环境，就是很普通的农家房子，房子大门正对的位置上摆着一个神龛，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还残留着祭拜时候的烟灰、尘土。然后下面就是一张桌子，因为年代比较久远，已经斑驳脱色，大门的角落里摆着几张长板凳和独凳，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了。
　　两个人往厨房那边去，高燕闵正蹲在灶台下面，往里面添柴火，炊烟袅袅。
　　“高大姐。”
　　“哎……哎……”高燕闵有点吃惊地抬起头，只觉得这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轻手轻脚的，都没声音，“这水马上就烧开了……你们去坐一会吧。”
　　“啊，我们就是好奇，在城里没见过，就转来厨房看看，你看要不我帮你添柴吧。”
　　“啊，不用不用……”高燕闵推辞，但是闵曜却一马当前，接过了高燕闵手里的柴火。
　　高燕闵有点不自在地站了起来，一边撩起耳边的长发，一边揭开盖子看水开了没有。
　　“大姐也是这个村的吗？”
　　“啊……不是……”
　　“我听大姐的口音也不像……大姐是哪的人啊……”
　　“啊……我啊……”大姐不太自在，“哎，就小地方呗。”锅子上腾着水蒸气，让人看不清高燕闵的表情。
　　“哦……”
　　“大姐当了多久的老师啊……”
　　“有头十年了……”高燕闵略微想了一下。
　　“这里没有支教的老师吗？”
　　“有的……后来才有的……”高燕闵叹口气，“也都不长……每年都会来新老师……”
　　“现在学校有多少学生？老师有几个啊？”
　　“学校有五十多个学生有时候有七十多个……哎，主要是看情况也不是很稳定……老师嘛就我和刘魏……然后每年会来的支教，大家轮着来……我教语文和英语……老魏教一点数学……城里来的老师就什么都会一些……都能教……”
　　“还会英语呀……也是双语了啊……”
　　“哎……什么啊……也就是教认认字母……多的我也不记得了……”高燕闵提起教学倒是显得不那么拘谨了，“想到什么就教什么吧，也不是固定的……农村娃娃能出去的少，别是个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可惜学校的条件还是不好……像什么美术、音乐、阅读课……都是没有的……”高燕闵揭开锅盖，往里面撒了一大把面条，“这都是自家做的面条，和你们在商店买的不一样。”
　　“好的，麻烦了大姐。”
　　“其实我们也是政-府让下来看看的，了解下各村的情况……这不……”孔煜指着闵曜，“这位还是下来历练的小领导呢……”
　　“哎，你就不要拿我打趣啦！”闵曜伸手拍拍灰。
　　“哎，你敢说不是，我可是听见了，你是‘国妇女儿童协会’主席的侄子。”
　　“喂喂喂，我姑姑对我们绝对的那是一视同仁！”
　　“那是啥……”高燕闵突然问了一句。
　　“哦，就是专门针对妇女儿童进行保护的一个政-府性质的部门，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们联系。”
　　孔煜虽然还是一副有点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眼神却突然沉静得吓人，他看着高燕闵，眼神锐利。
　　高燕闵的手握成了拳头，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哎，你们怎么都在这啊……”刘魏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在堂屋都没见着人，就转悠来了厨房，一看，这不三个人都围着灶台。
　　空气里的凝滞被打破。
　　“这不是好奇嘛……都没见过……”闵曜最先站起来，撑着灶台，“都说这柴火煮饭是最香的，这在城里啊哪里有见过的……这不，我一想着就过来看看了……”
　　“哎……这哪有城里的煤气啊电池炉方便……走走，我们去前面，村长也来了……”
　　“好好。”
　　“小燕啊，你煮好了就端过来。”
　　“……好。”
　　几个人就前前后后离开了厨房，只留下高燕闵一个人，她看着锅里翻滚的白色面条，雾气蒸腾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无奈……还是麻木……
　　“你好，我是这个村的村长……”村长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皮肤黝黑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深烙印着岁月的痕迹，他穿着个白色的衬衣，扣子只扣到胸前，露出里面洗得有点发黄的白色背心，他手里拿着土烟，和帽子。
　　“你们是哪的……”村长和闵曜握了手，坐在一条板凳上，两只腿叉开，吧嗒吧嗒地抽着土烟。
　　“哦，是这么回事的，我们上面是听说啊……这村里有个希望小学，资源都比较匮乏，但是村里却一直非常支持孩子们的教育工作，所以派我们下来看看这个情况……”
　　“哎……我们不识字，就希望娃娃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不瞒你们说，我就是老了，才会写自己的名字……”老人把手里的烟往地下一磕。
　　“嗯，现在有一些基金会，专门扶持农村的教育资源……我们这里核查情况，到时候和上面沟通，也派新的老师过来……”
　　“感谢政-府啊……”
　　这个时候一道尖利的嗓音突然就从院子门外传进来。
　　“哟！这是又往自己家里面领人啊……这是拿着村子卖惨给自己捞钱……”


第12章
　　农村是经常不会关院门的，这个时候只见着几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堵在了门口，有的手里还拿着鞋底或者是毛线正在做着手上的活计，为首的女人就是开腔的那个继续道：“这是领导吧？领导啊，你可不要被骗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