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煁急得团团转，这女人化妆怎么比陆今桥画国画还慢啊：“您就告诉我，距离你能到客厅坐下好好听我说话还有多久？”
“就现在。”甘如饴开始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把刚拔开的口红盖子盖回去，起身抻平裙摆，“下楼说吧。”
客厅里，陆今桥端坐在沙发上心情大好，因为他一直在留意的那只股最近在暴涨。
甘如饴从楼上下来，陆今桥说：“老婆，你今天的妆容显得气色不大好。”
甘如饴坐到他旁边，好笑道：“那是我还没涂口红。”
陆煁拿起单人沙发上的靠垫，弯腰放在地上。
“臭小子你干嘛这是，嫌魏婶活儿不够多？”甘如饴发现陆煁的举动，破口就指责了一句，当看到陆煁下一个动作时，她当场惊愕。
06
陆煁跪在了甘如饴和陆今桥面前。
他算不准要跪多久，因而没什么诚意地垫了个靠垫在膝盖底下。
陆今桥也从股市暴涨的喜悦中捡回点理智：“煁煁，你又犯什么混事了？”
这口吻，和陆琰一模一样，不说是父子俩都难。
陆煁废话多说：“爸，妈，我今天跪在这，就是想问问，假如有一天你们突然发现嫂子是男的，会不会让大哥和她离婚？”
“哪门子意思？”陆今桥摸不着头脑。
甘如饴隐隐觉察到陆煁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按捺住情绪，装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重点。”
甘如饴没陆今桥那般好打发，陆煁也不拿大哥做挡箭牌了：“这么说吧，在以不损害他人的前提下，我认为生物的感情都是存在即合理的，就像你们，就像大哥大嫂，就像——”
“再不说重点你今天就这么跪着吧。”甘如饴的眼神冷嗖嗖的。
陆煁声音低了下去：“妈，我今天看到球球对着隔壁院子的公狗发/情。”
球球就是甘如饴的博美，性别男。
说来说去就是在说屁话，陆今桥起身想走，甘如饴扯住他：“听煁煁把话说完。”
陆煁想起昨晚许忘知被他喂牛奶的表情，想起临走前许忘知安睡的侧颜，决定把所有都豁出去了：“我喜欢男的。”
07
许忘知做了一桌子菜。
香煎土豆片，酱汁杏鲍菇，可乐鸡翅，辣包菜炒粉丝，全是陆煁爱吃的。
他多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想打电话给陆琰又怕打扰人家，眼看桌上的菜要放凉了，他一咬牙，给陆琰发了个短信。
陆琰牵着桑钰的手从医院出来，回到车上才收到许忘知的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就问陆煁在不在他身边，他直接回电话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许忘知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陆琰一拍方向盘：“他今天早上就给我打过电话，那时我在忙，把他那事给忘了，我现在就回去，等下给你直播。”
扔下手机，陆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动作火急火燎的，桑钰在后座问情况，他捡了最重点的说：“煁煁出柜了。”
匆匆忙忙赶回陆家，还没推门就听到玻璃物体落地的声音，陆琰和桑钰眼神交流一番，以最快速度开门进去。
08
“你个死崽子，就不该放你进来！”甘如饴抱起球球，“魏婶，麻烦过来打扫一下碎玻璃！”
陆今桥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球球在甘如饴怀里欢腾地吠叫，只有陆煁背对着客厅趴在餐桌旁，摸不清是什么状况。
桑钰推了把陆琰的胳膊，陆琰会意，悄声走过去拍拍陆煁的肩膀。
“煁煁，抬起脸让大哥看看你哭了没。”
陆煁不抬头，声音闷闷地从交叠的胳膊下传出来：“你骗我，到头来只有我才是自己的后盾。”
听这语气没带哭腔，陆琰的心放了一半：“处理得怎么样？”
当弟弟的一声不吭，片晌才仰起脸，两眼肿着，左脸颊上的巴掌印红得触目惊心。
“他们暂时同意了。”陆煁拽着他哥的袖子擦了擦眼角，“我妈下手太狠了，我脸好疼……”
他说完那句话，甘如饴这一巴掌就甩了下来，他的左耳都是轰鸣的，到现在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想到许忘知，他又觉得，这一巴掌太值得。
陆琰心里触动，顺着陆煁的头发抚了抚，他的小屁孩弟弟，长大了。
“去找忘知吧，他在等你。”
第26章 玻璃渣
01
——别担心，他在回去。
02
许忘知心头大石落地，回复陆琰一句“谢谢琰哥”，放下手机后把餐桌上的菜一盘盘端进厨房加热。
轻微的钥匙开门声落在许忘知耳里分外悦耳，他强装镇定，等门一打开，他咧开笑容：“欢迎回——”
“家”字卡在嘴边，陆煁戴着黑色口罩的样子吓着了许忘知。
“忘知。”陆煁抬眼看他，双眼蒙着层浅浅的泪，眼眶红了一圈。
许忘知牵他的手，先把门关上，再把他带到餐桌旁。
“为你摆的庆功宴。”许忘知指指桌上热腾腾的菜。
陆煁拉开椅子坐下，始终没把口罩摘下来，拿起筷子在每盘菜的上方都停留一遍，却不如平常那样好胃口。
撞上许忘知担忧的眼神，陆煁勾住口罩挂绳，犹豫许久才缓慢将它摘下。
许忘知攥紧了自己的裤腿。
“我被打了，”陆煁摸摸脸上的巴掌印，笑得特傻，“变丑了，配不上你了。”
许忘知不声不响地转身走进书房，几分钟后出来，右脸多了个用红色马克笔勾勒出来的巴掌印。他在陆煁面前蹲下，抓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得像小孩子做了个有趣的游戏后满满的知足：“你不是说咱们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吗，你看我也被打了，和你般配不般配？”
03
那顿饭陆煁吃得狼吞虎咽，即使咀嚼时扯疼了脸上的伤，他还是让许忘知帮他添了饭，把对方为他做的菜都吃光。
饭后许忘知从冰箱里拿出临时自制的冰袋让陆煁敷脸上，大冷天的敷这个简直受罪，陆煁被冻得半边脸没了知觉，说话都不利索：“知，我爸妈同意我跟男的在一起了。”
许忘知从药箱里翻出消肿药膏和棉签：“他们知道那男的是我吗？”
“就是知道是你才勉强同意的。”陆煁回忆起今天上午的鸡飞狗跳就感到委屈又好笑，他跪在甘如饴和陆今桥面前说“我喜欢男的”，把陆今桥吓得要扔平板，甘如饴更是酝酿半天似的甩了他一巴掌。
要打要骂陆煁都能接受，比起他一个好友跟家里出柜却被冷处理要好受。
甘如饴手下没留情，甩完巴掌后问：“是不是你生日那天带回来的家伙？”
陆煁点头：“他不叫家伙，他叫许忘知，是我先招惹他的。”
甘如饴还想打，陆今桥按住了她：“六点半新闻说，教育孩子要用正确方式，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你娶六点半新闻过日子去吧你！”甘如饴气哼哼地坐回去，看小儿子捂着脸跪在地上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可怜样儿，自己也于心不忍。
陆今桥更不忍，陆煁是他宠着大的，稍有点磕了碰了他都心疼个半死，甘如饴在气头上又不好哄，他想了想，给妻子开解道：“咱再气也改变不了煁煁喜欢男人的事实，你要是非让他和女人恋爱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女方嘛，还不如顺其自然——”
“我逼他和女人恋爱结婚了吗！”甘如饴气道，“我是怕他误入歧途！”
“我看忘知那孩子也不错，正正经经的，家教也好。”陆今桥说。
甘如饴较劲：“要不是遇上忘知呢？要是遇上的是其他不三不四的人呢？”
“可我就是遇上他了。”陆煁抹掉眼泪，起身坐到甘如饴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我的忘知哪哪都棒，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教书育人有声望，学生家长都赞扬，只待母上您一声令下，儿砸就拐他回来当新郎。”
“起开，”甘如饴甩开他的手，“我要跟你断绝母子关系三十分钟。”
04
起承转合说完了，冰袋也被捂热了，许忘知拿下冰袋，用干毛巾给陆煁擦脸，擦完后给他抹上药：“故事悲喜交加有糖也有玻璃渣，好歹结局皆大欢喜。”
清亮的药膏在脸上匀开，陆煁目不转睛地看着为他抹药的人，问：“那你要不要给我当新郎啊？”
棉签在脸上重重一按，陆煁嘶痛，许忘知没事人一样收好医药箱：“看你今晚表现。”
05
北风呼啸，拂走唱着圣诞歌的十二月，带来新的一年。
元旦过后二中就要进入期末备考，学生们却更期待那三天假期，再多的作业都压不垮他们对放假的热情。
许忘知站在讲台上布置作业，他布置得不多，免得适得其反，多了容易造成学生的厌倦心理，除了抄便懒得再动脑筋思考。
政治选择题易得分，他主攻主观题，假期做完两道，另外把学过的知识点背熟，回来抽背，背不出就用楷书抄十遍。
尽管如此，他教的学生都夸他仁慈，书面作业少量对于学生来说便是科任老师最大的宽容。
下班后许忘知揣着两个快递直奔你家，在校门口碰见等人的吕沛岚，对方将垂下的长发撩到耳后，戏谑到：“怎么，急着见男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