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渄从怀里抽出一个小竹筒,丢到阎王爷桌上,阎王爷打开竹筒,竹筒里落下一束光,照在案桌的宣纸上便成了一幅幅有声音的画面,这是徐渄刚才在蝙蝠洞里看到的尸体和听到的故事。
殿外扑腾腾飞下一只秃鹫,站在檐下的横梁上啄羽毛,阎王爷抬眼看了看那只秃鹫,将竹筒还给徐渄,徐渄接过竹筒,转过身,手指夹着竹筒转了转,忽地将竹筒朝秃鹫打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中秃鹫的眼睛,秃鹫从梁上掉下来,痛得乱叫,徐渄举棍挥下,将这鸟一棍子敲死了。
“阎王爷,你们这鸟也不是什么好鸟,不介意吧?”
阎王爷捋了捋胡子,嘿嘿笑了笑,挥手叫鬼差将鸟的尸体拖走,道:“白杨应该已经到孟婆那边了,最近转生的人有点多,估计还在排队,见上一面倒是不难。”
“谢阎王爷!”陈夫人的元魂跪在地上给阎王爷叩头。
徐渄没理她,只继续问阎王爷:“我怎么赏,她怎么罚?”
“先说罚吧,虽说她是受了恶人教唆蛊惑才走上这条路,但到底是三条无辜的人命,加上破坏鬼门,咬死我众多鬼差,我想轻判,这些鬼差可也不干。”
陈夫人:“半仙不必为我求情,无论什么惩罚,我都甘愿承受。”
“行,那要怎么罚阎王爷按规矩来吧,”徐渄对陈夫人没有多少好感,即便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他还是无法原谅她。
阎王爷知道徐渄这次来不是为谁求情的,便问:“你想要什么赏?”
“我要三年时间。”
阎王爷皱了皱眉,挥手让鬼差带着陈夫人先退下,只留下徐渄一人在殿内,他走下来,背着手问:“你要在下界呆三年?做什么?”
“找齐我的元魂,我现在元魂不全,压不住我体内那股邪火。”他不想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他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当年你的元魂下界半路就逸散了,连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的元魂,你要怎么找?”
“三年时间,我将你这地界翻个遍,找到我带走,找不到我走,再不来了。”
“那地上的事,你都交代了?”
“嗯。”
阎王爷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好再拒绝,毕竟这赏说起来更像是罚,只看对谁而言。
“陈夫人,照之前,元魂俱毁。”
“……行刑前带她去看看先生吧。”
阎王爷见他甩手离去,忙问:“你不去吗?”
“不去了,见了又要伤心,我还想赶紧找齐元魂回家去的,”徐渄摆摆手,拿着竹杖出了殿,开始在地界寻找他遗落的元魂。
鬼差带着陈夫人来到孟婆的转生所,孟婆把白杨叫了来,两人见了面,却也没有太多话要说,陈夫人只是一个劲地道歉,泪眼婆娑。
白杨伸手挽起她额前的一绺发,轻声道:“你瞧你,还那么年轻漂亮,哭哭啼啼多难看。”
陈夫人噗嗤笑了一声,眼泪却没有停,她说:“白杨,终于有机会同你说声再见了。”
“嗯,再见。”
不知未来的何时何地他们还会以何种身份再见,只是此时此地,转过身去,谁也不会再见了。
——三年后。
徐渄收集完他的元魂,和阎王爷道别,阎王爷念他三年里帮着收拾不听话的小鬼,维持地界秩序有功,允诺五年内将他父母送往转生,同时解除对栀女的惩罚。
徐渄返回地面前,阎王爷也允许他上岛见父母一面。
“孩儿不孝,恐以后不能再来看二位了,”他跪在父母面前磕了三个头。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快起来,”徐夫人扶起他,握着他的手,边拍边说:“你啊,好好跟遥儿过日子,别老耍小孩子脾气。”
“是啊,别看遥儿老实就欺负人家。”
“爹,我才是你儿子!你们胳膊怎么往外拐!”
栀女拎着个包袱塞到徐渄手里,眉眼挑了挑,道:“半仙,这是给陈公子的,你可要送到哦。”
“我的呢?”
“陈公子都是你的了,还问什么你的他的?”栀女捂着嘴笑着跑开了。
徐渄父母也跟着笑了起来,拍拍徐渄的肩膀,道:“快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徐渄走上桥,回头已不见了岛,他弯腰鞠了一躬,抱着栀女给的包袱,打开鬼门,跳了进去。
三年后的南源城春天来得迟了些,徐渄在城西河的柳树下落了地,现在元魂齐全的他再不会走路如鬼飘了。
他摸了摸河边的柳树,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不知道小神女是不是也长大了。
陈遥应该不会再长了吧?他边想,边往家的方向跑去。
家门口还是老样子,门前两个神像似乎比之前干净了些,他站在门口,深吸两口气,叩了叩门,等着陈遥和小神女开门见到他惊喜的样子。
可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他。
“陈遥!小神女!小仙回来啦!”徐渄扯开嗓子叫了几遍,还是没有人应他,便推门进去。
院子里堆了三个雪人,雪人圆滚滚的肚子上各有一个名字,他看见其中一个写着“渄”字。
他抱着胳膊看了半天,道:“我哪有这么丑。”
那个写有他名字的雪人身上有一串糖葫芦,他拔了下来,边吃边往后厨走去,灶王爷正在灶台上练着拳,忽见有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吓得差点散了开来。
“半半半半仙?”
“灶灶灶灶王爷!”徐渄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学着灶王爷,打着结巴说话。
“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刚,刚回来的,陈遥和小神女去哪了?怎么没见人?”
“小神女去山里采药了,陈公子去村口大娘家了,那大娘的娃还记得不,今天娶媳妇啦,在家摆喜宴呢。”
徐渄掐指子丑寅卯地算了算,拍了下大腿,咬着的糖葫芦都差点掉了,道:“这小子会挑日子,黄道吉日啊,我得赶紧去沾沾喜气。”
徐渄咬下一颗山楂,将剩下的糖葫芦串放到灶王爷的神像前,气得灶王爷追在他后面直叫他回来。
灶王爷可追不到徐渄。
村口那人家门口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灯笼,地上都是刚刚燃完的红炮仗,大老远看到就知道那家准有喜事。
徐渄溜到那家后院的篱笆外,猫着腰悄悄往院里热闹的人群瞧去,他想先找找陈遥在哪里,好给他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可他瞧来瞧去竟就没找到陈遥的身影,身旁不知何时跑来一个端着酒碗和酒壶的男孩,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他挠挠头,蹲下身招手叫男孩过来。
他一边拿着酒壶倒了碗酒,一边问男孩:“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遥的……大夫。”
“陈大夫啊,有啊,他刚才还在里面喝酒呢,你找他吗?”
“对对,我有很急的事要找陈大夫,”他拿着酒碗闻了闻,觉着有点像桃庄主家的桃花酿,赶紧先喝下一碗,又对小孩说:“你帮我去把陈大夫叫来好不好?”
男孩摇摇头,说:“陈大夫走啦。”
“他上哪去了?”
“好像是二狗家的伯伯冻疮又犯了,叫陈大夫去瞧一瞧。”
“这陈大夫可真忙,”徐渄嘀咕了一句,又喝了一碗酒才放下,摸摸小孩的脑袋,起身去二狗家。
徐渄在村里走了会儿,忽然停下来,挠了挠头。
“二狗家在哪?”
忽听前面一户人家正说着什么感谢陈大夫,他赶紧跑到院墙外偷看,只见一个胖胖的身影艰难地从那户人家的门口挤出来。
“我的天!陈遥!你是把我家的米缸吃了吗,怎么能长这么大!”徐渄揉了揉眼睛,只见那像一个大雪球一样的陈大夫一摇一摆地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他悄悄跟在陈大夫身后,见快到家门口时那陈大夫忽然拐了弯,他以为被发现了,赶紧爬上身旁的一棵老槐树,那胖胖的陈大夫在巷子里走了一段才推门进去,徐渄抱着树干,眯眼瞧去,只见那屋里有个同样胖胖的女人伸手接过陈大夫肩上的医药箱,两人亲昵地说着话。
徐渄咬着手指,心里不免酸酸地想:“我都还没嫌弃你长得这么胖,你怎么这么快就找了个胖姑娘,还就在我家后面过着小日子……”
正嘀咕着,忽听见树下“哐”的一声响,他回过头,惊诧地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以同样惊诧的表情看着他。
“陈遥!”
他想都没想就从树上跳下来,直扑到那人身上,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他又把自己连带陈遥一起摔到地上。
不过这次他抱住了陈遥,他低头看着那张脸,眉宇间多了些英气,却总觉得瘦了不少,让他心疼,他俯下身,轻轻将嘴送到对方唇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吻陈遥。
在大冬天,在雪地上,在老树下,他终于回到这个人身边。
他说:“陈遥,我还以为你变成一个大胖子就不要我了。”
“什么大胖子?”
“你不是去给二狗家的伯伯看病了吗?”
“那是陈摇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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