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狩不过是为了证明:上天庭凭什么?我们魔族不是孬种,不是不好的东西,不是应该被关起来的。
他并不后悔,可是他害怕了。
老山羊清了清嗓子,哽咽道:“大伙儿听我说!”
“我们给篱篱公主报仇了!”
“我们给君瞿老大报仇了!”
“我们把这扇门凿下来!这是我们应得的战利品!”
一呼而应,红眼的魔兵们即刻动手将西天门凿了下来,哭着笑着放了一把火,扛着他们的战利品一路高歌,回了魔界。
“上天庭都是孬种!”
“我们给公主和妖王报仇了!”
.
.
.
“快!把所有的仙医都给我叫出来!”
“三殿下这……”
郎烨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抱着重伤昏迷的雁殊,冲进了太医署。
太医署内各个仙医闻声而动,也顾不上什么前因后果了,将玉衡仙君从郎烨怀里接过来,便开始紧锣密鼓的治疗。
郎烨心一松,眼一黑,也跟着倒地。
“凌钰仙君!”
凌钰跟着雁殊跳下了九幽台。雁殊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要将那个妖王从煞气窟里抢回来。他们越坠越下,雁殊甚至化出了原型。郎烨无法,又不能见他去死,也化出原型,金龙与黑龙缠斗起来。
郎烨敌不过雁殊,无法,最后只能干脆利落地把雁殊敲晕了。
而那团白光,一直往下坠。
郎烨被煞气伤得不如雁殊,率先醒过来,先见到的却是青霜。
青霜上前一揖,“三殿下,上天庭的煞气平衡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那群魔兵突然退兵回到魔界了。”
郎烨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直问道:“雁殊呢?他怎样了?”
“这……”
郎烨见他迟疑,心跳到嗓子眼,“怎么样,他究竟怎样了?”
负责雁殊伤势的那位仙医立在旁边,向郎烨解释道:“三殿下,你现在还未痊愈,不宜激动。玉衡仙君他无大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三殿下需要尽快决定,三殿下是想要保住玉衡仙君的修为,还是玉衡仙君的记忆。”
郎烨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你是什么意思?”
“玉衡仙君头上有伤,被煞气侵蚀得过重。若是要保住玉衡仙君的记忆,则必要损失修为,玉衡仙君的修为势必跌到谷底,再难修炼。若是要保住玉衡仙君的修为,怕玉衡仙君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所有都不记得?”
“大部分都会遗忘。”
仙医让三殿下尽快决定。郎烨白着一张脸,拄着拐杖到了雁殊躺着的病榻。
太医署的房间内,无其他仙。郎烨坐在床边,心道雁殊还真是特别会偷懒,什么都不管就这样睡过去了,多好。
选择记忆还是选择修为,等于是在问郎烨,是想要一个折了翅膀的雁殊,还是一个对他陌生的雁殊。
郎烨看着他沉睡也皱着的眉头,朝空气道:“你要我这么办?”
他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你要我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那六百年都在想你,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我母妃都已经很少去想起了,我一直在想你。
想着要是出发前能够再见你一面就好了,如果能见你一面的话,或许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三殿下看着雁殊,又问道:“你要我怎么办?”
第71章 爱未亡
雁殊回过神来,自己正在龙虎山山脚。
他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心有余悸地往山上跑。
找程恩,他要找程恩。
玉衡仙君一路跑上山,就连术法也抛之脑后。他无法宣泄自己长久积压的不安,是惶惶无终,朝着看不到尽头的山路石阶跑。没事的,找到程恩就没事了。
雁殊不断这样告诉自己。
他满头冷汗地跑上山顶,远远地看见了日天派的师门,松了一口气。
日天派的山门紧闭,雁殊颤抖的手敲了敲那扇掉漆的板门。雁殊不敢直接闯进去,也忘记了自己的声音,一个劲儿敲着门,不停地敲着门。
咚——咚——咚。
咚——咚——咚。
他等了很久。门那边终于有一个声音骂骂咧咧地靠近,“谁啊?”
雁殊手心全是冷汗。
“是秤砸儿吗?你干嘛不自己进来?!”
嘎吱一声,门开了。见了来者后,程天赐整个脸都黑了。
“怎么又是你?”
雁殊刚刚排解的惊恐又因这句话复生,他并未与程恩的师父打过交道,不知道程恩师父会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阻止他们?而一向我行我素的仙君,第一次希望不要有人阻止他们。
“又是你又是你,你阴魂不散吗?你给我出去,走走走不欢迎。”
程天赐将雁殊推出去,雁殊慌里慌张,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口,止不住掉眼泪。看着完全陌生的程天赐却觉得眼熟……
“清风?”脱口而出时,雁殊自己吓住了。
程天赐噤若寒蝉,恍惚许久才大声道:“什么清风没有清风,你,快走!别让我徒弟见到你。”
雁殊有些发蒙,程天赐的确就是清风,那个行军打仗经常跟在朔北身边的清风。
“程恩他……他是……”
程天赐抢道:“我新收的徒弟,不行吗?我两个徒弟都折在你手里了,你开心啦?”
不对,不是这样的,清风根本就不会在凡界收徒,清风根本就不会介意凡人的死活。
“程恩他是朔北吗?”雁殊听着自己的声音问道。
程天赐整个人都僵住了。
雁殊看着程天赐,倏然落下泪来。
程天赐只觉怒火中烧,“什么小北不小北,秤砸儿就是秤砸儿!”
清风闯进苦器之地只带回了朔北还残留的一点肉沫,那是他徒弟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散尽全身的功力,一点一点洗去煞气,才将这一点唯一仅剩的肉沫保存下来,那个绝美冷艳的少年郎变成如今邋里邋遢的模样。
后来阴差阳错找到天禄术法,清风又偷进上天庭,从郎祺的宛宛宫里折了那株合檀木的一点枝丫,那株传说中能活死人生白骨的合檀木。
清风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才得到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凡胎。狄城和八寒的煞气重,没办法将凡胎养大。而以程天赐低弱的修为,也只能在凡界活动。
那凡胎用炉火和药物养着,因为经脉搭得不好,走路有时候还会同手同脚。小孩儿记性不好,把炉火当做大火,总是以为自己家中起了一把大火,说那把大火将他的父母和长姊烧得干干净净。
“别听不懂人话,说了不是就不是。”
程天赐见他哭,语气微微弱三分。想起程恩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后怕。要是把这位仙君欺负狠了,估计会跟他闹别扭。反正他在秤砸儿心中没地位就是了。
“成了成了,就这样吧,你回去吧。”
雁殊却擦擦眼,朝着程天赐鞠了一个躬,低声道:“请你,把他交给我。”
他应该道谢的,可是清风不会允许他道谢的。
程天赐其实一向对这些情情爱爱不甚敏感,但也知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俩都是认真的,松口道:“你要告诉他的真实身份?”
雁殊摇了摇头。
“算了,都这样了,我同意了。”程天赐小手一挥,“别告诉他就这样瞒着他吧。他俩在下面的集市给人算命呢,你去找。”
夕阳好,贩鱼的老翁和卖萝卜的太婆唱对台,散学奔跑的孩童嘻嘻闹闹拉着手,村头的榕树下,豆丁对另一个豆丁说我喜欢你。
茶摊上哭着要继续考科举的试子,老先生悠悠地让他学习自己的淡然。姑娘帮太爷买着破瓷碗,太爷非要说自己家的老古董。
兜兜转转的人间。
渐入黄昏,程神棍在县城里的小集市上面摆摊,千年如一日的:“黄大仙转世,不准不要钱。”
莫愚也坐在摊位上帮他吆喝:
“算命啦算命啦,黄大仙转世,不准不要钱。”
“算命啦算命啦,一个铜板,前世今生,逢凶化吉啦。”
程神棍在摊位上拍了一天的苍蝇蚊子,连帮老奶奶带路的事情都没有,无聊到怀疑人生。程恩以为风里来雨里去的莫愚会先坐不住。没想到除了每天需要定时放风,莫愚居然是一个安静的狗妖,一整天竟然屁股都没移动一下。
莫愚用一个木棍沾了一点水,在桌上喜滋滋地画小人,口中振振有词,“这个是我,这个是师父!”
水干了也没关系,继续画新的。
程恩歪来倒去,无聊到心力交瘁,就想跟小白唠嗑,主动问道:“愚仔,那时城主跟那个巫佗,找你聊些什么啊?”
莫愚如实道:“他们想让我回去管理狄城,说只要我回去管理狄城就把虚无古镜还给我们。”
“啊?为什么呀。”
莫愚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程恩,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因为我就是妖丹呀。”
程恩:“……”
程恩:“你不是小狗妖吗?”
“师父,我又没说过自己是狗妖。”莫愚略哀怨,但是随手就画了一只火柴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