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老人这才发现有人在叫他，他摘下眼镜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请问，陈浩是住在哪栋楼的？”
老大爷四下打量，又看了看方明身后一群大汉。
大爷摆摆手“你们是去要债的吗，让那个小伙子再缓缓气吧，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哎……”
老人牙齿少了几颗，说话间漏风，声音含糊着。
“不不不，我是他的朋友。”
方明连连摇头，看样子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方明心里一阵郁结。
老大爷犹豫着看了他一眼，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其中一个楼道。
“这里上去，602，哎……那个小子是真的不容易，你们多帮帮他吧。”
“谢谢。”
方明礼貌的回应一句，朝身后的人群使了个眼色。
一群人气势汹汹爬上六楼，脚掌踏在水泥台阶上的声响引亮了一路的声控灯。
方明站在门口，想了想，把那群壮汉支开，叫到五楼楼梯口去了。一下带这么多人进屋怕吓到陈浩的老婆。
身前的防盗门布满锈痕，上面凹陷了几块，像是被什么重物击打过。
方明弯着手指在门上叩了几下，身后是陪着他的江井。
屋内传出稀稀疏疏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防盗门上的猫眼孔被打开，一双眼睛谨慎地看着他们。
“你好，陈嫂，我是方明。”
女人扫视一眼方明的行头，谨慎的目光瘫软成一摊眼泪。
“进屋说，进屋说。”
伴随着一声吱呀声，防盗门打开。
屋内是一股木制家具发霉的味道，很小的空间里一眼就能看完整个结构。客厅往里是厨房，右边两道紧闭的木门应该是两个房间。
四周的座椅板凳横七竖八，地上躺着一瓶瓶药，药瓶被摔裂，里面的胶囊撒了一地。
乱七八糟的垃圾在桌子上、柜子上、甚至天花板上。地上还有一堆碎掉的玻璃瓶。
女人抽噎着：“他们下午又来过，才走没多久。”
方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江井牵上他的手，温暖的手掌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方明捏捏江井的手指，示意自己没事。
“陈浩呢？”
“这边……”
女人弓着背，两只手抚在脸上，抹干眼泪。能看到女人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淤青。
她掏出裤兜里的钥匙，把钥匙插入门锁，轻轻拧开。
三人进屋，方明看到眼前一幕，一只手紧紧捏成拳头。
“这叫断了两根肋骨？”方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屋内的人在睡觉。
女人刚抹干的眼角瞬间溢出眼泪，在方明身后泣不成声。
一张不大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全身上下被绷带绕成一个木乃伊似得。
手上脚上、脖子上打着石膏板，身上缠绕着绷带，就连脚掌上都贴着沙包。
男人脸色发青，身上还插着一根尿管，一个尿袋挂在床边。
江井挪开视线，这种场景让他揪心，要不是眼前这个人微弱的呼吸声还在，他都要以为是死了好几天的尸体了。
“先送去医院。”方明想上前把人抬起来。
“不不不……”女人赶忙拉住方明，连连摇头，像是在苦苦哀求。“我们没有钱，不能去……我求求你借我们一些钱，我们把债还了……再这样下去陈浩就要被他们活活弄死了……”
发自肺腑的痛哭流涕，女人的身体随着每一次的抽噎而颤抖：“我们已经想尽一切办法了，陈浩的所有亲人都问了一遍，他们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陈浩以前的朋友，要么电话不接，要么就说不认识陈浩……你是……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过来的。”
女人在方明的脚边跪下，红肿的眼睛哭成一条缝隙，眼泪不停往外流。
“求求你们了……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江井见不得这种场景，他的情绪被带动，鼻子发酸。
方明把女人从脚下拉起来，奈何怎么拉女人都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拉扯住方明的裤脚：“求求你们……”
“陈嫂，你放心，我会尽所有能力帮你们。”
女人还是不愿意起来，她跪在地上，身子贴下，紧紧拉着方明的裤腿，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梅梅……”
一道嘶哑的声音发出。
躺在床上的人被这一连串动静吵醒，男人睁开眼睛，但是他扭伤的脖子固定在石膏板上，不能挪动分毫。
“他们又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给各位读者解释一下，受确实是做过牛郎陪过酒，但是第七章的时候有说“我只卖艺，不卖身”
做情人也只是为了钱，仅限于简单的肢体接触。 (:3/)
☆、第29章
陈浩从一声声哭泣中清醒，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从妻子的哭声中醒来了。那帮人明明刚走没多久，妻子为了保护无法动弹的他，特意把他房间的门反锁，不管他这么在门内喊叫，妻子都不为所动。
他很想把落泪的妻子抱住，但他做不到，他就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梅梅，怎么了吗？”
梅梅是他对妻子王梅的爱称。
屋内的人在听到他说话后都不吱声了。
“浩哥。”
陈浩听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想把脑袋转过去，他能做到的只是把视线往那边移了一些。
一个人影走进他的视线里。
“方明？”
通过那张俊俏的脸，陈浩瞬间回忆起大学时的日子。
方明经常因为熬夜在课堂上打瞌睡，为此他还跟方明开玩笑，说他是不是晚上偷牛去了。
看方明日子过得比较节省，他特意从老家带一堆吃的给他，他会给方明说是自己不小心带多了。
方明把王梅扶起来，站到陈浩的视线里。
两人对视上，这已经是第多少个年头了，他们从毕业后就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活，这是八年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陈浩的面部有些浮肿，但是依旧能看到眼角和额头上浮现的皱纹，完全不像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不知道这八年来，他操劳了多少个日夜，最后落得这般模样。与他相比，方明就是一个上帝的幸运儿。
“你过得还好吗。”
陈浩开口，不过看到方明一身整洁的行头，应该比他强上不知多少，已经没有能比他混得更差的人了吧。
方明对这个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先问候对方的陈浩感到无奈，在他的印象里，陈浩就是一个特别会照顾人，做事细腻的男人。
“嗯，挺好的。”方明努力让自己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我送你去医院吧。”方明跟上一句，他会把陈浩送进最好的医院。
陈浩的反应跟他的妻子一样，他摇摇头。“你能借我一些钱吗，我能把钱还上就好了……医院，我真的去不起。”
“没事，我给你出医疗费。我现在在做生意，手里比较富裕。”
陈浩抿抿嘴，他看到一旁还挂着泪痕的妻子。
他的身体确实需要治疗，他身上的石膏板都是叫来诊所里的医生打的，肋骨上的几处伤口在一年期做完手术后就再也没复查过。
“陈浩……”
开口的是他的妻子，妻子湿润的面颊，眼睛里翻着泪花。
陈浩点点头，等他的身体好了，他一定会让备受苦难的妻子过上好日子。
“谢谢你，方明。”
“你不要谢我，浩哥，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他捏了捏江井的手：“在这里等我一会。”
方明离开了，陈浩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你是？”陈浩询问道，
“我是他……”江井犹豫了一下，坚定的开口道：“我是他爱人。”
陈浩微微一愣，随即又转成温和的笑意。
方明叫来十来个人大汉，一群大汉直接连床带人抬起。
木板床发出吱咯吱咯是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你们要把人抬掉，你们就完了。”
方泽啸在身后冰冷冷的一声话让前面的壮汉虎躯一震，动作马上变得温柔。
陈浩的大腿有石膏板，无法站立起来。
他们把方明的豪车队里其中一辆越野车的后座放倒，放倒的后座比木床都要稍大一些，随后后把陈浩小心翼翼的抬上去。
B市第一人民医院，此时已经是晚上。
方明给陈浩办完手续，交了一张卡给王梅。
“做检查的医生下班了，明天会有人带陈浩做全面检查。”说完，方明又在兜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里面的钱是陈浩的医疗费，每个月都能刷。”
王梅犹豫几下，还是决定把卡接住，一个劲的在谢谢方明。
“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来讨债？”方明问道。
王梅擦掉眼泪，用两只手把卡捧在手心里，这两张小小的卡片是她唯一的希望。
“每天下午会来。”
王梅一想起每天会承受的暴力和威胁，身体不由发抖。
“你们的女儿呢？”
按照时间来算，他们的女儿应该也就几岁，方明进屋后就只看到了地上几个的婴儿玩具，也没看到过小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