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井看到那条狰狞的伤口，鼻尖发酸。千言万语汇入心中，他想责怪方明，呵斥他为什么率先动手，为什么要接住那把利刃，然而汇聚到口中的只有一个发音：
“嗯。”
江井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方明身旁坐下。方明额前的汗液湿了一片碎发，江井把附着在方明额头上的发丝抚顺。
方明握住江井的手，昏沉的脑袋使他陷入沉睡。
醒来，光线有些刺眼。方明勉强眯起一只眼睛，头顶看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还有两瓶正在滴落的输液瓶。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蚕丝被，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上一套白蓝相间的病号服。
胸膛上贴了好几个心脏监听器，身旁柜子上的机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
江井抓着方明的手，在他身旁熟睡。
方明想坐起身，虚脱的身体只是让他挪了挪身子。
远处挂钟显示下午四点，方明嘴唇发干，干涩的嗓子几乎要发不出声音。
床头的病床上写着一串串英文，上面写着手术结束时间9:30AM。
整只左手被木板固定，完全没法动弹。方明搞不懂，为什么只是手掌受伤，需要固定整只手。
他用右手手肘支起身体，想让自己坐起来。
江井被一连串的动作惊醒，他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看头顶的输液瓶。对视上的是方明一双浑浊的眼眸。
“你别动。”
江井赶忙把刚冒出来的方明摁回床上去。
方明老老实实躺下，看到眼睛红肿的江井，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你别动左手，你的肌腱刚接上，不能乱动。”
江井站起来，把方明的左手放回被子里，压好。
“嘶……”
随着手臂被带动，手背上刚做过手术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方明倒吸一口冷气。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手掌做手术要夸张的把整只手包裹起来了。
“很疼吗？”
江井轻轻开口，忧愁的眉头皱成一团。
“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方明嘶哑的声音传入耳蜗，江井又想生气又想哭，都什么时候了方明还不忘记要调戏他。
方明今早一进手术室，他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在门口坐立不安。手术室外那条走廊不知被他来来回回踏了多少次。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会轻易落泪的男人，自从遇到方明后整个人都变得感性起来。遇事就会两眼发红，曾经天塌下来都会自己扛着一声不吭的江井，现在有了方明，他就是成了那个爱耍性子、肆无忌惮的人。
方明被推进手术室，手边挂着一袋鲜血，鲜血一滴滴滴落进方明的身体。江井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慌，方明在手术室里呆了多久，他就在外面哭了多久。他徘徊在门外，他没带纸巾，只能靠一下一下的鼻息来把不停往外流的鼻涕缓和住。
伴随着每次强烈的吸气后，是一阵阵头脑发晕。方明要再不从里面出来，那么他要真的哭晕在手术室外了。
江井回想起方明进手术室钱那张煞白的脸，心里一阵抽痛。眼泪又跟不要钱似得往外滴落。
“……疼的是我吧，你哭什么。”
每次江井一掉泪，方明就是最慌张的那个。他想伸手去抽床头的纸巾，江井却压着他唯一能动的右手，不让他抽出手。
江井慢慢靠近他，低下头吻他。
方明小心回应这个吻，他抬眼看到的是江井浮满泪花的睫毛。
江井闭着眼睛，齐刷刷的睫毛垂下，泪水浸透睫毛根。
“方……”
门外有人欲要进来，他看到这一幕后又自觉退了回去。
江井放开方明，抽出一张纸擦擦自己的眼泪。
方明那张还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你看吧，我说亲一下就不疼了。”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疼了，方明刻意把手臂抬起来一些。
江井见状又把他手臂摁回去。
“你再乱动我生气了啊！”
方明嘴角扬起，语气中带着嘚瑟。
“你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江井瞪了他一眼。
门外站了半天的人又清了清嗓子，他轻轻敲了三下门。
“方总裁……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为了给房间通风，江井一直是把门开着的，门外的人自然是目睹了刚刚的一切。
不过这些对江井和方明来说都无所谓了，他们根本不会再在意别人的目光。
江井把床尾的摇杆摇起，方明从躺着的姿势变成坐姿。
“进来。”方明刚才还温柔的声线突然又变得冰冷。
温馨的场面被这个保镖打乱，方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可怜的保镖大叔身子一抖，他很后悔自己出现的完全不是时候。
“陈浩那边欠的钱我们已经给他还上了。”保镖把一张张文件递给方泽啸，发现方泽啸受伤的手无法动弹，另一只手被江秘书牵得死死的，他又把纸张放在方泽啸面前。
“这是您这次的住院申请表，医院那边说让您醒了就填好报上去。”
说完，保镖大叔递了一支笔过去。
然而江秘书还是把方泽啸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牵得死死的。
“呃……江秘书，我能借方总裁的一只手用用吗？”
江井尴尬的反应过来，赶忙撒开那只汗湿湿的手。
方明朝江井笑了一下，拿起笔在纸上签字。纸下是柔软的被褥，方明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方总裁，还有一个问题。那帮混混现在是被拘留了三个月。我个人觉得完全可以以杀.人.未.遂罪起诉他们，您看……”
方明把笔递给江井，他对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很不满意。
“没必要，那样他们出来后会想办法报复我们。他们虽然不至于会影响到我，但是陈浩那里肯定少不了麻烦。”
方明捏着下把，若有所思。
“不如等他们出来，让他们到ZX集团上班。”
“……？”保镖一头雾水，他一直都摸不清方泽啸的套路，这个方总裁总是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出来。特别是遇到江秘书后，要么翻墙进动物园，要么让他一脚油门和前面的车撞上。
“刚好要增加几个看门的岗位。与其让他们三个月出来后继续作恶，不如直接收买了。”
这么想想也有道理，保镖大叔跟着方泽啸沉思起来。
“对了，那个牵头的，姓魏的那个，给他的工资要高于他的手下。”
保镖大叔点点头，接住方泽啸递回来的纸张。
江井没吭声，对他来讲，方明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会支持和尊重。
保镖刚离开，方明就把头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江井。两只眼睛突然变得水汪汪的，嘴巴瘪成一张麻饼。
“你怎么了？”
江井以为方明是不是哪里又在痛，他紧张的站起来摸摸方明的额头。
“我想喝水。”
方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是真的口渴，已经整整一天没喝水了。
“不行。”江井坐回凳上无情拒绝，医生的每一句话都被他记在脑海里。“手术后二十四小时不能喝水。”
“我会渴死的。”方明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希望能打动江井。
“输着液呢，渴不死。”
看到方明恢复活力，江井心里悄悄高兴，但他不会表现出来。
方明想伸手去够他的那瓶矿泉水，江井无情把那只手打掉。
“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为爱发电
☆、第32章
方明的肌腱断裂手术很成功，加上他身体本身体质不错。一个月后就拆掉石膏板出院了。
为了防止肌腱粘连，他的私人医生给他列出了一套肌腱康复运动，方明每天照着那套康复手势，让愈合后的手筋渐渐恢复动力。
此时已经深秋，地上是一片金色的落叶，青石砖的纹路在枯叶下若隐若现。踩踏进落叶堆里，发出清脆声响。
头顶的落叶被微风吹下，顺着肩膀滑落进地里。
冷风灌领，江井的脖子往里缩了缩。方明把江井衣散开的围巾重新系好，他的左手还没能完全恢复，动作颤颤巍巍的。手背上是一道狰狞的伤痕，肉粉色疤痕从皮肤上凸出来一块，疤痕上清晰可见每一针缝合的位置。
尽管他们已经用了最好的抗疤痕药物，但是对于疤痕体质的方明来说毫无作用可言。
金灿的阳光照射在金黄的树叶上，眼前是一片饱和色调。
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后是异国风情的小教堂。教堂红砖色的塔顶上停落两只白鸽。
“下周回国吧。”
方明还有一身公务缠身。还好出事的是左手，左手不会像右手那样使用频繁，所以不至于会影响方明的日常生活，只是这道惊悚的疤痕会让他出席重要场合时带上手套。
方明急切想回国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江井，江井在D国陪着他，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为此，江井还恶补了两个多月的英语。现在能勉强挤出两句稍微流利的英语，起码叫餐买药的基本口语是掌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