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了 完结+番外 (饮江)

　　我忽然间有些慌乱，但面上还是镇定的模样，还能带些笑，“你们两个在一起或是不觉。但我一个人，总归是要……”
　　“什么叫我们两个在一起？！”
　　“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们不会在一起。”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急急打断了。他们的错愕写在脸上，看起来又惊又怒。
　　他们的态度不似作伪，我慢慢拧起了眉。我原以为是他二人羞涩，不愿同我明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怎么回事？！”
　　许是我脸色太难看，他们一致噤了声，但也面色不善。
　　我缓了缓脸色，“你和景游……总不是儿戏，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他们没有说话。
　　车里的空气凝滞得几乎叫人窒息。
　　马车跑到了柳府前，停了下来。
　　柳府的下人已经侯在车边，但意闲看起来没有下车的打算。
　　自家主子半天没出去，车内也不见动静，柳家的下人也有些疑惑，“小少爷？”
　　现下已经不是继续刚才对话的时机。
　　但他二人看起来都没有打算说话，我只好暂且将刚才的话放到一边，先开了这个口，“你先回去吧，莫叫你父母等急了。“
　　意闲闻言，迟疑了一阵才打起车帘。临走前又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刚才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
　　我惊愕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预想。
　　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二人变成了这样？还是说这辈子本就是不同的……
　　他的眼底似乎有微光，看向我的目光暗含期待。
　　霎时间一个荒唐的念头破土而出，瞬间将我心底搅得天翻地覆。
　　我心思纷乱，张了张嘴，有千万句话想说，但不知怎的，最终只作一句干巴巴的:“你二人之间……莫要意气行事。”
　　微光熄灭。
　　他甩下帘子，走了。


第35章
　　这算什么？上辈子的补偿么？
　　我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但这一次让我彻底明白，这一世与上一世是绝不同的，这二人更是与上一世不同了……
　　意闲的拂袖而去让我不能再对一些怪异的地方视而不见。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错觉，万千告诫自己再不可沉溺其中。却在他刚才的回眸中窥见了那平静湖面下的涌动暗潮。
　　上一世我汲汲营营求而不得，与他们纠缠数年，终至山崖殒命……现在看来倒像是一场大梦。
　　梦碎人方醒，只不知此刻是否仍身在梦中。
　　若真是大梦一场……那就好了。
　　我呆坐了好一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就是这样，他与我都无意彼此。”
　　“……无意彼此？！”我喃喃地重复，“你不是喜欢他的么？”
　　“你怎会这么觉得？”他蹙着眉，“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你明明说过……”你会娶他的。
　　“说过什么？”他眼中升起探究之意。
　　我一惊，悚然从刚才的情绪中脱出身来。他这辈子的确没有说过这些话，是我因上辈子的缘故，便先入为主地这样以为了。
　　“你为何会以为我是喜欢他的？”他又追问了一遍。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我……”我是万不可说出真正缘由的，慌忙寻了个借口搪塞，“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你们互相倾心，情意甚笃。”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和他并非如此。”他紧盯着我，像是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我随师父修习多年，他助我稳固命格。现下即便柳四不入我陆府，我也不会轻易夭亡，既如此……”
　　我想都未想便厉声打断了他:“荒唐！性命岂容你如此儿戏？！你这样又把意闲当什么了？！”
　　有什么正在失控，但我束手无策。
　　他面上还是沉静的模样，等我冷静了一些，才慢声道:“以柳四的身份，不是非我陆府不可的。反倒是因为我，拖累了他。现在我既已无大碍，取消约定，反倒两生欢喜。“
　　我一愣。
　　……是啊，景游说的才是对的。但我却下意识地漏掉了这个选择。
　　我总当意闲入陆府是必然。但他确已不是上辈子失了倚仗的柳四，他背后的柳家仍在。若陆家肯放手，他要另觅良缘，再简单不过。
　　这样一来，确实如我最初打算的那样，也算与他少些羁绊了。
　　但为何却抑制不住心底的涩然……
　　“此事、此事我需与夫人先商量……”
　　他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因为他……”我微垂着头，拢在袖子里的指尖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那个猜想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我不是因为他，”他贴了上来，近得鼻息都能扑到我额发上来，“我是因为……你。”
　　我愕然地抬起脸，一把推开了他，“陆景游，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罔顾人伦！”
　　他往后撞在了车厢上，磕出一声闷响。
　　“景游……”我自知失手，上前想要查看。
　　“人伦……”他低吟着，眼神忽而一变，冷冽中带着浓重的嘲意，“那又如何？”
　　我瞪大了眼睛，将要抚上他的手僵住，“又、又如何？！”
　　上一世他便用这短短二字在我们之间划下天堑，将我困囿其间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他现在却来问“又如何”……
　　我早已自食恶果。
　　旁人私底下那些议论早就传到了我耳朵里。他们说陆府那个大少爷不知耍了什么手段强娶弟妻，横刀夺爱，终使兄弟阋墙。
　　我认。
　　但怎到了这一世，他就改了口。那我受的那些煎熬磋磨……简直笑话！
　　我半弓起身子，把脸埋在掌心里。
　　他默默靠坐到我身边。
　　我没有力气来赶他走了。我快要疼死了。
　　缓了一阵，我才从记忆中那令人窒息的无望中回过神来。
　　情知不该用这些他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来怪罪他，但我此刻无法再与他同处一间，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停车。”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我起身要走。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去哪？”
　　“我想要自己走走。”
　　我费了些力气把他的手拨开，下了车。
　　他跟了下来，在我身后唤道:“哥哥。”
　　“别跟上来！”我急喝道。
　　他停住脚步。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我知道他还一直看着我。
　　身后的那道目光太过炽热，灼得人心底慌乱。


第36章
　　我上辈子做的最错的便是自以为是同他们纠缠不清，因着后来再思及此事，便明白这大概只是我一厢情愿。
　　我以为他们同我一样深陷桎梏，但其实这牢笼里心甘情愿被困住的只我一人，他们一心只想早日脱身。
　　我既不愿爽快放手，也做不到将他们据为己有，便自欺这牢笼里是最稳妥安全的，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议。
　　我确实是个蠢的。
　　这个我亲手打造的牢笼便始于世人口中所说的“强娶弟妻”。若没有这一步，那大概我们三人后来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当时景游已经在着手准备迎娶的事宜，只是事到临头被我夺走了去。
　　我大概是破碎了他们的信任，才这样招他们怨恨。
　　我不清楚夫人原先允诺给柳家的帮助是否兑现了。不过无论如何，大少夫人的名头能给意闲的帮助确实比少城主夫人小太多了，仅这明面上的一处就已是如此，更毋说旁的。
　　我能给他的，确实太少。
　　或许他们还达成过什么交易，但这些我是不知道的。我手里的大部分事情被景游接手之后，我能得到的消息便越来越少。彼时我也日渐心灰，觉得不知便不知吧，还能再自欺一段时日。
　　我初醒来那几年，每夜梦回之际，都要将那几年的事拿出来想几遍。我总疑心自己忘了些重要的事情，但我确实记不得了。
　　我命殒前的半年时间里，每次回想时都只能忆起一些片段，却不是连贯的记忆……大概与我后来精神不大好有些关系。
　　但我精神不大好的缘由又在哪，我也寻不着了。大致推来，或是伤心太过以致于伤了神。这个说法我自己是不大信的，但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我们三人的关系确实是从我娶了意闲之后走入绝境。我如何考虑，都只能做我拆散了这对有情人这一解。所以这次我也只想尽力让这二人走得顺遂，却没想到得了个全然不同的结果。
　　我身历的与他们无关，于我那无望梦魇中出现的人既是他们，又不是他们。
　　我不愿拿于他二人来说莫须有的事情来怪罪他们。但要我放下，又如何容易？
　　一时心绪之纷乱，难以尽言。


第37章
　　我回到陆府，青栀已侯在那。
　　夫人又有事找我。
　　大概是要问她昨天交代过的事。
　　但我此刻最不想提的便是这两人。
　　“大少爷。”她恭敬地行了礼。
　　避无可避。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开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