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只认为那是个私生子。
三言两语试探好情况,楚衡心态稳定了很多,他站起身来继续到厨房去做菜去,随口跟周细蔷说了谢棠还要等会儿才能回来。
周细蔷觉着楚衡可能真的是怕自己拆散他们,毕竟她话一出口楚衡面色就好了一些,还能满不在乎地洗手作羹汤。
可见楚衡这回确实是栽了。
她更好奇了!这是她人生为数不多的几个难题。
例如楚云亭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老婆,以及楚衡到底是不是性冷淡。
眼瞅着第二个难题马上就要有结论了,她当然很兴奋。
周细蔷坐在沙发上,状似优雅地歇息,实则已经接着余光和端杯子的功夫把这小小的一居室打量了个彻底。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床头柜和衣柜下面的小抽屉上。
她是个身经百战理论和实践一样丰富的女人。少年情热,真是楚衡所说的那样这屋子里必然有一些该有的东西!
周细蔷蠢蠢欲动地想一探究竟。
正是这个时候,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是谢棠回来了。
楚衡听到声音,正如往常那样走到门口去接。这就好巧不巧地把谢棠和周细蔷的视线都给挡了,两人都没第一时间看到对方。
谢棠见着楚衡和往常一样地上前来接,下意识就以为楚衡他妈走了。心里只记着楚衡之前和她起的冲突,包也不管了,之前两手搭在楚衡肩头,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巡视了一圈,紧张道:“你没事吧?没起冲突吗?”
楚衡被他一顿查看弄得受宠若惊加莫名其妙,等到他开口这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那个心花怒放啊。
手直接覆到了谢棠放在他身上的手上,好脾气的回答:“没事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周细蔷看这对小鸳鸳在门口旁若无人地在玄关腻味上了,颇有点受到冷落的感觉,于是乎不紧不慢地咳嗦了一声。
谢棠听到就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手收了回来。
楚衡的手本来也是轻轻覆着,没多用力,叫谢棠一抽就抽了出去,不禁暗暗咬牙。
谢棠这才往客厅望了一眼,正巧看到周细蔷坐在他们家那小破沙发上,一身的高级套装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打了个招呼:“阿...阿姨好。”
周细蔷正端着杯子假装喝水,一听他开口差点没摔了杯子?心里十分极其以及特别的别扭。
她倒不是不知道自己早就是被喊阿姨的岁数了。但是这些年她出入夜店、公司、家宅,平时也不见小辈,哪的人不是喊她周总,少奶奶,夫人,小姐之类的,她还觉得自己能浪荡到60呢,突然就被喊了一下阿姨,十分不能适应。
楚衡听到谢棠喊了一声也愣了,随即就当着周细蔷的面笑了出来。搞得谢棠又慌里慌张地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等到他终于被楚衡压着坐在他拉过来的餐椅上,这才半是紧张半是忐忑地看清了周细蔷的长相。
这一看,他就突然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在医院里,他妈能一眼认出来楚衡是谁的种了。
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挺直的山根,轮廓鲜明立体的五官。周细蔷不是那种娴静的长相,显得有些英气,多年居高临下和养尊处优也养出来一股气度,看着不像是有楚衡那么大儿子的人。
她长得就像是一个性转之后,多了几分柔婉的楚衡。
谢棠想,如果楚衡是个女孩,合该是这个模样。
想着想着,就有些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羞臊,微微低下了头。
他这边有些震惊,不料周细蔷却也一样。
她其实是隔着监视器和照片早早地见过谢棠的。谈吐和长相心里都有底,是让人喜欢的孩子。
不过人与人之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确乎也只能见了面才能体察出来,譬如气质和感受。
她是人堆里养蛊一样混出来的人精,大多时候懒得应酬显得不近人情眼高于顶,却是个眼最毒的人。
这不过才几眼,见着谢棠往她面前这样坐着,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几乎就有了答案。
怪说不得楚衡喜欢这孩子,简直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审美和口味。
周细蔷心里有了好感,一探究竟的兴味竟被冲淡了许多,也不在意这居室狭窄简陋了,姿态放得更加随意了一些,开口说:“你是谢棠?我听楚衡说起过你。”
谢棠一听,心里那根弦就绷上了。
听说过?怎么个说法?同学朋友还是...
楚衡说过他们家人都不知道自己这档子事的。所以应当不是知道了?还是说是在诈他?
他这边慌了神,时刻注意着他状态的楚衡马上就回过味来了。
之前没想到周细蔷会这么直接地找过来,他有许多话没和谢棠交代过。再让他们俩这样说下去,恐怕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他开口打岔:“小棠你去厨房看着眼汤,我陪我妈说会话。”
谢棠闻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告了个罪往厨房去。
他起身的时候,楚衡给他微微咬了下耳朵,只悄悄说了一句话:“一会儿别拆我台。”
谢棠一心想着往厨房跑,点了点头就冲了过去。
楚衡见他进了厨房,这才在原先那张椅子上坐下,看向他妈。
这一看,也发现他妈目光一错不错地粘在谢棠身上,也看着厨房。
他心里没来由地就一股火,直接伸腿踹了下茶几:“看什么看。”
周细蔷被这响动叫回来魂,这才看到她儿子的一张臭脸。
她看着楚衡,越发没了兴致,脑子里转着的全是刚刚那几秒钟的会面,和因此勾起的泛着旧土的陈年往事。
她说:“儿子,你还记得你爹吗。”
楚衡一愣,不知道周细蔷怎么会突然提这个。但是他熟悉他妈。她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所有人都得依着她把话说完。
如果这是在周宅,他把门甩上不听了就行,
可是这会儿在谢棠家里,他得帮着应付着,只得回答道:“10岁以后就见的不多了,你想问什么。”
周细蔷沉默了下来,反复摩挲着自己无名指的戒指。那戒指闪闪发亮,干净漂亮的就像是一枚新戒指一样,谁想得到已经在她指头上待了20余年。
“你爸从来不着家,心里头没我也没有你,就只有那些穷山恶水里的破石头。”周细蔷说,“我身边就从来没有过那么无聊的人,不喝酒、不抽烟、不应酬,朋友也少,好像一屋子书和几块不值钱的破土就能让他高兴一辈子”
楚衡没什么表情,他知道周细蔷心里头记挂着那个名存实亡的爹,对此却没什么情绪。
毕竟周细蔷也只有偶尔得了空或者吃饱了撑的才会想起来念叨几句,未必就有她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痴情。
要是真痴情,她这么多年,身边怎么从来没断过人。
无非是因为她连孩子都生了,那人却依旧对她不置可否,才燃起的不甘和斗志。
楚云亭于她不过是个没拿到手的战利品,实在算不上什么挚爱。
想到这里,楚衡突然没心思听周细蔷说什么了。
周细蔷心思也没放在楚衡身上,接着把自己的话说了下去:“我一直觉得我喜欢你爹是还债,今天看到你这位才知道这是基因里定下的喜好,改不了。”
楚衡听完一瞬间没太懂周细蔷什么意思,仔细品了一品才琢磨出滋味,当即毛都炸了起来:“你想说什么,周细蔷你是长辈你注意点分寸。”
周细蔷翻了个白眼:“你想到哪去了?”
楚衡说:“我能想到哪去?我警告你谢棠不是你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这简直是明着说她浪荡不堪,连孩子爱人都不放过了。周细蔷居然也不生气,她神色自如地往沙发上略靠了靠,眉毛微微一挑:“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我就算有什么打算也会等你分了再说。你放心,你妈我不是那种横插一脚的人。”
要说楚衡之前口不择言多少有点跟周细蔷叫板的意思,被这么四两拨千斤地堵回来,假的暴跳如雷也变成真的了。
楚衡:“你没什么事就快滚。”
周细蔷:“情场上狗急跳墙是败相,儿子。”
楚衡真的是服了,论不要脸,他妈认第二,这普天之下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他真的是万万没想到,他妈见了谢棠能是这种反应,一时间都找不出话来怼她。憋气憋的都要内伤了。
周细蔷看着楚衡这副样子简直龙心大悦。他们母子俩互相嫌弃多年,她竟然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好用的方法能把他儿子气成这样。
当即就觉得谢棠简直是可爱的不能再可爱了。
谢棠在厨房看着汤,心思全飘在外面的客厅。楚衡和周细蔷的话没刻意避着他,都听的清楚。这才慢了好几拍的回过神来楚衡说的别给他拆台是什么意思。
原来私生子上不了台面,但是同性恋就可以?
谢棠觉得好笑的同时有一点奇异的欣喜,哪怕只是为了在周细蔷面前演戏,他也为这种假装的关系高兴。
那是从心里流出来的暖意,骗不了自己。
周细蔷还在因为拿住了楚衡的洋洋得意,楚衡已经没了耐性。
他这个妈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如果她再不走他就只能暴力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