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好羡慕的。」罗研浅浅一笑,「妳虽然刚出道不久,但粉丝累积得很快,前面也有一些小型的比赛经验,真要算起来我才应该要紧张,才应该要羡慕妳。」
说是这么说,罗研倒没有真羡慕梦昔什么,他出道时间比梦昔长,粉丝没有对方多,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没想过大红大紫。
「研哥脾气真好,江老师这么不留情面你还能心平气和面对他。」梦昔往后一靠,感叹道:「是不是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生气呀?」
罗研生性如此,对很多事都看得很淡,钱权名利都不那么在乎,唯一看得最重的,也只有温敬晖了。
想了一会儿,他轻声回了句:「大概吧。」
又聊了一下,梦昔突然说想听罗研唱歌,罗研没作多想,拿过搁在旁边的吉他调了下音,便弹奏起来。
尽管楼上房间隔音都做得很到位,罗研还是担心会吵到已经休息的那两位,因而把声音放得很轻,他唱的是明天准备演唱的那首歌,曲调婉转优柔,把陈腔滥调的爱情谱写得自然单纯,不矫情造作。
罗研自己很喜欢这首歌,也有把这首曲子纳入之后的出片计划中,不过现阶段他才刚录好一张专辑,还在后期制作中,他现在想的这些也都是要过好一阵子后的事了。
这场闲谈变成了最后的练习时光,他们一人一遍轮流唱着自己的歌,一路到近午夜十二点才双双道晚安上去休息。
隔天是罗研开车载着梦昔一同去会场,登记资料以后现场抽顺序签,梦昔抽到十八号,罗研则是六十四号。梦昔捏着签条晃,说罗研运气真好,又多了点时间可以练习。
评选是下午一点开始,一个人包含自我介绍与演唱时间统共约三分钟,还未轮到的人集中待在一间宽敞的等候室,里头有个大屏幕联机到表演台,里面的人也能看见外头表演的选手。
初选有摄影师侧拍,但也只是留档而已,画面不作公开。罗研窝在等候区最边的角落,右耳塞着耳机,手指在空中拨动勾划,安静地练习。
数十个人窝在同一个空间着实有些吵嚷,屏幕外放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小,直到一阵耳熟的旋律响起,低着头的罗研心里猛然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
屏幕里的梦昔弹的不是昨晚唱给他听的那首歌,她弹的是罗研唱给她听、自己等会儿就要拿出来比赛的那首曲子,歌词有些许差异,也略为调动了几个音,但那确确实实是他的歌没有错。
罗研顿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右手紧握成拳,略硬的指甲陷进掌心之中,钝痛感让他不至于失去冷静。
满脑子为什么之余,罗研忽地想起初见梦昔时对方简单的自我介绍就提到了,她的音感极好,一个旋律听过两三遍就能把谱默写出来。
罗研这首曲子,在她面前可弹了不只三遍。
震惊愕然褪去之后,比起愤怒,罗研更多是在想着怎么办。他手上自然是不会只有这一首歌,只是现下江陆不在,没有人能给予他意见。
罗研看了眼时间,距离自己上场大约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他摘了耳机闭了闭眼,脑中闪过好几首歌,想了又想,只能勉强选出一首临时换曲。
这场评选当初报名的时候不用先行缴交歌单曲目,毕竟是以原创为主,目的是为了给创作者一个方便,他就怎么也没能料到这竟然会成为一项漏洞。
不过想再多也于事无补,罗研再次睁眼时屏幕上已经换了个人,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吁出,伸出手拉开琴袋,把吉他抱出来。
所剩的时间不多,罗研把握着最后两小时,终于还是勉强上了台。
罗研没有比赛经验,面对底下的评委却也没觉得多紧张,他心里想如果成功了,就能和金主讨奖励,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或一场温柔的性/爱,如果失败了,那也只是有点可惜。
他调了调麦克风的位置,左手压着琴弦、右手刷下第一个音。
罗研以为梦昔已经回去了,毕竟从她下台以后就没再见她回来过,没想到去停车场时会见到她背着吉他靠着车身,像在等他一样。
站在数公尺左右的距离,他们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回程的路上车里气氛有些僵凝,闷了许久,罗研在停红灯时终于开口问她为什么。
梦昔愣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她低声开口,嗓音中微微哽咽:「……我、我需要机会……」
「如果今天妳抽的顺序比我后面呢?」
「那我就认了。」梦昔说,「可是没有,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梦昔的声嗓都含上了一层哭音,罗研张了张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最后他叹了口气,轻声道:「算了。」
罗研说算了就真的是算了,这件事他没打算捅出去,他只要还能写、还有灵感,就一定还会有自己更满意的作品。
可江陆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回去以后罗研什么话也没和梦昔说,背着吉他就上楼收行李,当初说好住一个月,初选结束就能搬回去,他收好行李后准备先向何浅说一声,才步出房间就听见一楼传来的骚动。
「胆子不小啊,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剽窃了?马上收拾妳的东西给我滚!出去也别说妳是我带的,我还嫌丢脸!」
江陆的声音挺大,罗研走到楼梯边往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江陆整张脸都气红了,站在他面前的梦昔头还是低着,肩膀不自然的颤动,看着像是哭了。
江陆还想骂什么,一抬头就看见楼梯上的罗研,狠狠皱眉把人叫下来,罗研依言下了楼,站在梦昔旁边与江陆相对。「江老师。」
「叫什么老师,你把我当老师了吗?要不是我今天去要了录像来看你有打算把这事说出来吗?梦昔还说你和她说算了,这么大方,辛辛苦苦磨了这么久的歌随随便便就让给别人,罗研,你尊重过你的创作吗?」
罗研同样被说得抬不起头,江陆指出最重要的一点--不尊重自己的创作。
创作者不尊重自己的作品是很要不得的一件事,罗研虽然看似受害者,但哪怕他有一丝站出来为自己发声的念头,都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站着被骂到说不出话的下场。
江陆最后骂得累了,要他们都赶紧走,梦昔还在哭,罗研侧眸望了她一眼,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罗研有些狼狈地提着行李回到别墅,刷了指纹锁开门,屋内空气冰凉冷清,像是这一个月来没有一点人气踏入过。
他没有心思收拾东西,脱了鞋后走到客厅躺上沙发,满脑子还在转江陆骂他的那些话。
罗研忽然很想很想温敬晖,不是要他替自己出头的那种想,而是受了委屈,想寻求一些温暖。
可他一直等到第二天傍晚,温敬晖都没有过来。
罗研本想发个讯息过去,和温敬晖说自己回来了,又想听听他的声音,便改拨电话过去。他们很少通电话,机械铃响时罗研还有点紧张,等到好几声过去,罗研有点失落地想温敬晖大概是不会接了,下一秒低沉醇厚的嗓音取代冰冷的机械声,从他的耳膜直窜到胸膛。
温敬晖在电话那端问他怎么了,罗研曲着一腿,抬手揉了揉鼻子说:「没有,就是想您了。」
「初选的事江陆和我说了。」温敬晖搁下的笔,把手里方才秘书上呈过来的文件夹阖上。「罗研,你是公司的人,你的声音、你的创作都是,你得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罗研低声道了句抱歉,温敬晖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几乎能想见罗研现在的表情,低敛眼眸、双唇轻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
温敬晖轻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不能一直都这样不争不抢。」
罗研回的话都在温敬晖意料之内,不免就是「知道」、「我错了」、「不会再有下次」,很干脆地就承认错误。
做错事的孩子得受惩罚,温敬晖这么和他说,也没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径直把通话断了。
过了半晌,温敬晖拨了内线要秘书进来。
三十分钟前温敬晖突然向秘书问起梦昔是哪间公司、背后是谁,秘书以为自家老板小男生玩腻了要换换口味,不出多久就把一份关于梦昔身家资料整理成一个完整的档送进去,怎料走出来坐回位置没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又被叫了进去。
秘书正想开口问温敬晖是不是需要他帮忙牵线,怎料温敬晖面色深沉地把他刚递送过来湛蓝色的档案夹往前推,削薄的嘴唇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封杀。」
第7章
温敬晖足足晾了罗研一周半。
这一周半来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条讯息,更不用说见上一面。以前温敬晖没空时会请自己的秘书或助理和他联系,但这些日子完全没有,就算进了公司也见不着人,像是温敬晖这个人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中那样。
温敬晖的惩罚自然不是随口说说,他知道怎么做最能让罗研记取教训,罗研失落之余却也无可奈何,他是真知道错了,但依旧只能被动地等金主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