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他的状态真的很差吧,闫学柯一眼就能看出差别。他没再看向具体某个人,调整了麦克风,选了一句常见的“大家好”开始说话:“我是许衍,刚刚有一点名气,写了几个还算可以的字,教过几个学生,卖过很多对联。好像在站到这里前做了许多无用功,但是真正盘点过去,没有一件算是白做……”
没打算说太多,很快,许衍就关了麦克风。
他已经走到了展板的边缘,看见人群里举起了一只矮矮的手,手的主人叫得撕心裂肺:“许老师!我想问你!”
是个小胖子,嘴角还沾着可疑的饼干渣,中气十足地问他如何看待灵感与经验。
许衍取下麦,仍然回到了展板的边缘:“经验让你不十分差,灵感可以让人忽略你的不足,没有纯粹的经验,也没有单一的灵感。”
“那‘明’呢?‘明’是什么样?”
“‘明’是‘我’。”许衍重新回到了空地的中央,扶着麦架认真地说,“创造‘明’时,我自己刚刚看清一些事,而我的爱人也遭遇了颇棘手的困难,我想‘明’是希望,也是反省。”
小胖子得寸进尺:“那说说你的爱人吧。”
悬而未决的爱人,许衍朝他笑了一下,说道:“他促使我创作出‘明’这个字,在更早以前,他是让我能拿起‘我’的毛笔的人。温柔、真挚、理智,是非常珍贵的人。”
人群响起了片刻的掌声,许衍又答了几个问题,这才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心走了出来。
“怎么了?是谈羽吗?”闫学柯拉住他问。
许衍吸了下鼻子,不是哭,只是感冒了:“就算你是朋友,提问环节也结束了。”
那就百分之百是了,闫学柯挽起袖子往四周看了看,像挥空重拳后的茫然。他悻悻地把袖子放下:“喝酒去?”
三密藏了不少好酒馆,两人随便走了走,便找到一家。
闫学柯先钻了进去,看见隔壁有烧烤,又过去点了几样下酒菜,这才比当事人更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怎么了?”
真要说起反而没什么话,许衍沉默着,把戒指取出来放在了桌上。
刚戴上这枚戒指时,他还在巡回展,除了熟人,经常来往的工作人员也有很多。熟人多打趣,要他请吃饭;点头之交则郑重许多,总会对他说上声恭喜。
那段时间不知听多少个陌生声音说过恭喜,经常让他在想念的酸涩间掐了一丝甜蜜。
这点甜蜜放到现在,实在是什么都算不上。
许衍独自想了许多天,有时能平复下去,有时却只能让火气直窜头顶。他把戒指收回裤兜,给谈羽发了条微信:给我戴戒指时,你在想什么?
本来是句质问,却因为标点符号齐全显得软趴趴的,他删了又改,改了再删,还是发了原本的模样。
谈羽收到消息时正和高梦九一起打拳,颧骨上的伤“不小心”又裂了,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惨。不过比起外表的惨,他周身散发出的郁顿更明显。
他不敢主动联系许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口。与自尊无关,仍是不信自己。
事到如今,许衍没有放弃,反倒是他已经主动放弃了自己。
许老师看不见继续在一起以外的选项,正如他只能看见自己不值得的唯一选择。他不值得许衍坚持,也担不起许老师盛怒之下的痛心。
一个不值得,叫他失去了所有去争的心。
高梦九也听见了提醒音,先下了拳台。
谈羽站了半晌,慢吞吞地摘了手套。第一次人脸识别没有成功,他还有一点庆幸,多缓了几秒,终于看见了许衍的消息。
问句看起来非常平和,让不相干的人来看,可能还要以为这是情侣间的恩爱问话。
谈羽多看了几秒,心脏被情绪影响,所有功能没有停转,却难受得要命。他的许老师,什么事都能放下,却唯独拿起了他。
比起刚才的空白,此刻的心脏才是真正的停摆。每一条血管都奔跑着尽职的血液,偏偏像被堵在心脏外一样,里边的出不去,外边的进不来。
真是搞砸了一切。
谈羽站在天平上很多次,无论他站得高或低,几乎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从没有人,不管他诚实背后的欺骗,也不论他的价值,只是因为爱他,愤怒、不满、伤心,被这么多负面情绪挤压着,依然不肯选更容易的选项。
这条消息被谈羽读过数遍,从字字清晰,到逐渐模糊。
他没想过遮掩,眼泪掉到屏幕就擦掉,直到手背再抹不出清楚的字,他仍想接住许衍无处停放的真心。
第三十八章
北京今日大雨,飞机落地前盘旋了很久。
燕睿害怕,手心凉津津地握着许衍,不时小声地问他害不害怕。
算不上害怕,许衍那时在看窗外的雨,他们有时离地面很近,有时又会回到天上。机舱原本有些吵,情况不对后,大人们变得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小孩不停再哭,更为氛围的酿造做了助力。
好在成功落地了,机长说了一段简短的话,有人带头开始鼓掌。
许衍终于回过神,手指在掌心敲了两下,转过头捏了下燕睿的耳朵:“傻女,还要多锻炼。”
“我才不要在这种事上瞎锻炼。”燕睿松了安全带,在位置上空了几秒,“又要见阮昼了,我反正是既害怕也很不喜欢他,你是怎么和他谈恋爱的?他和羽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谁也没规定个人审美不得转移吧?”
燕睿抬手取下包:“您说的都对。”
许衍顺手把她的包接过来,偏了一下头,先往前走了。
两人的工作安排向来合理,许衍出力,燕睿动脑,所有行程都在燕睿的一手掌握之中。
她边走边看手机,余光刚看见一个坎儿,心下还没来得及惊,就被走在前头的许衍扶住了。她大大咧咧地笑了几声:“不过和阮昼合作也有好处,起码我不用受那些臭男人的鸟气了。”
“巡回展的事儿你应该和我提一提的。”
“得了吧,他们哪知道尊重别人,你就算真帮我,那帮**也觉得你是个舔狗,还不知怎么编排你呢。”
“现在的环境比以前能好一些,不过这种人还是很多。”燕睿查完所有的消息,往前紧走了几步挽住许衍,“我以为闫学柯会跟咱们来,你把他留在三密,不怕他去揍羽哥?”
“他都要去揍谈羽了,你还把谈羽叫这么亲热?”
“要我说,你们男人就是矫情。羽哥人挺好,他可能就是心里过不了那道坎,也谈不上对不对得住你。”
许衍气结,甩开了她的手:“是,你们羽哥有心结,有心结就能糟蹋我是吧?他收了我那么多心意,到头来我是挖心喂狗,狗还嫌我……”
他觉得把谈羽比作狗还是不好,吞回了后边的话,更气了:“我做慈善的。”
“得,我不说了。”燕睿拉上嘴上的拉链,“诶,我看见阮昼的车了。”
“少用一次性拉链,不要再给地球母亲增加负担了。”
阮昼每次来接许衍总是那辆最早的旧宾利。
这车有点纪念价值,是当年的小阮总鸡血上头,拿得来的第一笔钱逛车展提的。那会儿的阮昼,买得起宾利,雇不起靠谱司机,成天亲自开着车和许衍在北京城瞎逛。
不过当时是当时,打开后座看见阮昼,许衍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拍上了车门,换到了副驾去坐。
燕睿伸了下脖子,尽可能自然地坐在了阮昼身旁:“阮总辛苦,没等很久吧?”
“有一会儿了,不过等许衍没关系。”
这下连燕睿都忍不住,拿起文件夹挡住脸,做完这个动作后,依然有足够的心情去翻一个极到位的白眼。
她没完全失去职业素养,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阮昼,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许衍目前的定位。
说起来,现在车上的四个人,不欺负司机,剩下的三人里,恐怕还是许衍本人最不清楚自己的形象。
阮昼虽是个业余金主,这些年也在这个行业捞了许多钱,燕睿更是专门吃这碗饭的,除了书法本身,许衍提不出比他俩更专业的意见。
他乐的轻松,坐在前边看最近写的字。
不比过去哄自己、哄情人开心,经历了两个十分密集的书展后,许衍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在下滑,难不在提笔写字,而是每个字都差不多。
他翻了大约十幅字,每一张都写得无精打采,说难看称不上,说平庸甚至有点高。
“燕睿。”许衍把手机递给她,“掌掌眼。”
燕睿向阮昼笑了一下,停下两人的沟通,快速地把几张照片翻了一遍,皱着眉问:“你是受分手影响了吗?”
“别造谣,没分手。”
就这一句话,居然被阮昼惦记上了。
到了将开幕的展馆,他有意和别人错开距离,看环境合适,讲道:“说实话,你该考虑考虑我的。你和谈羽不是一路人,咱们才是……”
“告你性骚扰啊。”许衍连眼都不抬,飞快地和他拉开距离,“我答应你的邀约,不是为了上你的床,能保持工作关系就保持,保持不了我立马掏违约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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