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不会抄张富恩的字,他们在书法上的造诣相差太大。”
马坤池也有些气了:“怎么?名气小的人就一定差?”
许衍觉得委屈,出口的话带着颤:“我父亲不会抄别人的字,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要讲证据。”
一句讲证据,许衍无话可说。
当年出事时他还小,只知道父亲和张富恩同时参赛的作品撞了字,父亲拿的是金奖,张富恩却连最终环节都没闯进去。
评委们的最终意见是张富恩成字在先,判定父亲的金奖无效,他的爸爸妈妈在去澄清的路上出了车祸。
许衍又盛了杯酒:“马老师,我父亲有证据,可是张富恩给了我外公二十万,那幅字没了。”
“证据!许衍……你父亲的清白是清白,可张富恩的清白也是清白。”
前些日子积攒的漂浮在空中的快乐全都散了,许衍只当自己是踩了梯子立在云端,谁知一切都是虚浮的幻想。
他跳不出过去的阴影,他无法相信父亲是抄袭者,也无法证明父亲干净。他像过去的每时每刻一样,囿于泥潭,再做不了清白的人。
谈羽最近配合许衍的时间,不再参加超市的应酬,奇数日早早在家等他。
偶数日许衍要上课,下了课还要练字,他也不专门留闲。
这是许衍第一次在偶数日上门,谈羽耳上还挂着耳机,手里夹了支笔开了门,先愣再笑:“怎么过来了?”
一腔委屈有了抒发之地,许衍张开手要抱。他被拥进一个暖和的怀抱,鼻间是熟悉的香味,他小声嘀咕:“我想拳打大坏蛋,可是拳头被拴在了笼子上。”
这话幼稚,叫人听不懂。
谈羽点头:“我帮你打。”
“不能打,我有事还得求他。”
谈羽理解不了书法界的很多事情,甚至连“界”这个字都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他拉着许衍坐在餐厅的灯下,摘下耳机:“我能帮帮你吗?”
“宝贝,这个忙你帮不了。”许衍经过允许,拿起他的耳机听了听,发现里边唱的是外语,应该是西语课,他挑了一边眉,“这是西语?”
谈羽“嗯”了一声,强迫自己从想要帮忙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最近在上课,好难。”
“我上大学时修过法语。”许衍比划了一下,“就不在我的语言体系内,所以我死心塌地收心学英语了。”
“许衍,我想去看你的书法。”谈羽还是这样说了,“我觉得写字让你快乐。”
“快乐的我让你快乐是吗?”
这个说法不算错。
谈羽去厨房接了两杯水,再回来继续说:“不是单纯的快乐的事情,这是一种消耗。我不知该怎么说,它既消耗你,也消耗我,可这样太没有意义了。”
刚开始许衍没听懂,他看起来若有所思,心里一片空白。喝完一杯冰水才突然回神,只觉得谈羽过分坦白了。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一方状态的低落会影响另一个人,继而影响这段关系。
谈羽确实不是在说快乐的事,他在说不快乐。
这样隐晦的提醒太过坦白,也有些残酷,许衍捧着空杯不知该说什么。
“我这几天学会一句话,‘我爱你,并不是说我不期待完美,而是爱你原本的样子。’”谈羽给他杯中换了酒,“今晚留下来吗?”
情人间的夜晚遇上酒精,许衍格外沉溺了些。他在喘息的间隙看谈羽,一颗心不断地向下坠,可无论到了怎样的深度,却始终没有反抗之意。
他也睡得极沉,什么都没梦到,在空白的睡梦中想通了一些事。
转眼到了小年夜,书展还有三天就要开幕,许衍已经把心沉了底,只等来年。
他想和谈羽约会,男友却意外有事,只能一个人对着自己写过的纸上月感慨时光易逝、好人不再。
谈羽和张澄碰面,他等这次见面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张澄一直在北京没有回来。
他在酒吧昏暗的灯下看张澄,想的是速战速决,也知道肯定不可能。他要了杯加冰的伏特加,晃了晃,吞了半杯:“我警告过你不要碰许衍,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张澄喜欢谈羽在自己面前有商有量的样子,他知道乐和的谈总是什么脾气,遇上他对自己的温柔就更难缠了些。
他接过谈羽的杯子,在他喝过的地方碰了碰:“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我说得清楚。”
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氛随着这句话揭开了假象。
张澄推开酒杯点了支烟,对着谈羽的脸喷了口:“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就差一脚。”
“那也是差。”
“你是这么想的吗?”张澄靠在椅子上看他,“如果你真这么想,为什么还要纵容我?”
谈羽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开始是纵容,后来是无所谓。你看,许衍就不行。”
“不要说你真的上他,或是被他睡,单是你有了动他的心思……张澄,你得把我说的话当真,不然我会很难办。”
“我不觉得你难办。这两三年你换过的伴儿就不少,时间到了,你不还是你么?”
张澄最恨谈羽的就是这一点,无论是直白还是婉转,他总是诚实地把一切摊开了讲,叫人的屈辱无处可躲。他又抽了支烟,点了点烟灰继续说:“你没有心,还和覃英聊吗?她难道不会告诉你,你的补偿心理都是假的,你不爱谁,你只是在模仿爱人的举动,假装自己在意、看重、珍惜,其实呢?”
其实后边等的是什么?谈羽取走了张澄嘴里的烟,温柔地把他按在了吧台上。
只觉得快要被掐死了,张澄握着他的手吞咽:“你永远都不会成为谈非。你敬他、爱他,他死了,你还要学他、像他,可他只觉得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谈羽猛地缩回了手,他知道张澄狗屁不通,却也是事实。
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人不看重人是平常事,只出了大哥这么一个端正的人。他想像谈非一样,不要说成为多好的人,只是正常一点,居然也做不到。
直到谈非忍无可忍、直到他死,谈羽依然是那个谈羽,烂泥扶不上墙。
“你做不了正常人,为什么还要糟践许衍?”
起初,谈羽被张澄的问句震住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些问题,说不清道不明、会败坏胃口的问题,可许衍给他的温柔让他一头扎进了眼前的活水。
他问自己,你现在好了吗?
谈羽松开了抵着张澄喉咙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匆忙地点了支烟。
他想许衍,那人失意时不失望,轻飘飘地看所有世上事。他想,如果许衍知道自己是这样,应该也会像对待许得礼、张富恩他们那样,轻飘飘地忍耐,再轻飘飘地揭过。
许衍的心像最光滑坚硬的石头,多情却也坚不可摧。
“我爱他。”谈羽突然说,对着一个不该说这种话的人,他仍然说,“我什么都不怕,只怕握不住他。即使有一天,因为我,或是其他的原因,我们不愉快地分手,我只是想爱他。”
他说:“我不想再见你了,你不应该用他威胁我。关于他的事,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第十八章
话虽说得满,直到坐回车上,谈羽的心脏还没回归冷静。
不知不觉抽了半包烟,副作用缓慢地爬了上来,他这才心惊肉跳地降下车窗透了会儿气。
不想让周围闲散的旧朋友看见自己,谈羽把车往前挪了挪,正好停在了三密公园旁。
这是他们赏过月亮、找过星星的地方,只是隆冬已至,公园已经静悄悄一片。倒是三密高中传来许多年轻的声音,看时间是刚下晚自习。
谈羽忍不住又点了支烟,这次记得把车窗降了下去,风吹得火星一闪一闪,散发着红红的亮。
跑得快的学生已经从大门内涌了出来,像是一点都不觉得冷,三五成群,探头探脑说着开心话,时不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快活得要命。
他看着看着,心情倒也慢慢松了下来。
放学时的学生比平时麻利不少,还不到十分钟,校门口就恢复了平静。
谈羽重新发了车,刹车还没松,给许衍发完微信一抬头,从前边跑来一个女孩,脚下几乎跑出了残影。
看见谈羽,女孩的眼睛立马亮了,举起双手、语速飞快:“我认识你!许衍是我哥,你是他男朋友对吗?”
谈羽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已经甩上驾驶座后边的门,身子往前一凑拍他肩膀:“嫂子,快走!”
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被叫一声“嫂子”,谈羽把车窗升起落了锁:“怎么回事?”
“你真是我嫂子?”许媛掰着座椅使劲看他,“大发!我哥厉害!”
许媛后边的几个学生早追了过来,看她上了辆不认识的车,在马路对面犹犹豫豫往这边看。
谈羽觉得头疼,想再来支烟。他摁亮手机,问:“通知你哥了?”
“你带我去见见我哥吧,有件事我想跟他商量商量。”
许家的糟心事儿也不少,谈羽从后视镜看了眼埋进黑暗玩手机的许媛,给许衍发了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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