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那天让他帮我出趟车,手下几个都回老家了,六点左右杏石巷西口,老地方他知道。”
宛忱点头应下,坐回转椅,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送客的意图不言而喻。忠哥内心发笑,上前两步用食指敲了两下玻璃板:“你叫宛忱?”
宛忱将手机移开,回给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爷爷的照片倚靠着棵粗壮的古树,谈城徒手扒开静安寺围墙外侧冻僵的泥土,挖了个半臂深的坑,将白玉质地的方形骨灰盒放了进去,严严实实的埋好,铺平,插上三根从店里带出来的佛香,磕下三个响头。
手上皮肉挂着细小伤痕,疼痛不知,坐在返家的出租上胸口不断起伏,将这三天埋在心里的阴郁浊气全部呼出。
抱着相框走回店里,宛忱恰好拿着琴盒和行李箱下楼,看见谈城,笑着,和他一起把爷爷的照片挂在了佛龛这侧的墙面。
“我不会用收银机,卖了什么都记在纸上了,钱压在柜架上,你记得做账。”说完,宛忱拉过行李就要往门外走。
佛龛前放着一大团白花,上面落着飘下来的香灰,谈城盯着自己脚尖,心绪成麻,脑海中不停闪回与宛忱相处的一幕幕,不可遏制的任由脆弱作祟,转身挡住他的去路,用力抱住了他。
宛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谈城的力道大到让他的腰背都仰起了弧度。这个拥抱饱含温暖与感激,却独独没有宛忱想要的那份情。
他安抚的拍了拍谈城的背,用朋友间最亲密的方式,抬手捏了两下他的脸。
肚子叫着:“想吃炒菜。”
收紧勒在腰间的手:“什么时候都能吃。”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看春节联欢晚会。”
“那在我家,边吃炒菜边看晚会。”
在林裴店铺里解决完晚餐,谈城把宛忱送回了家,回来后锁好店门,他打算整理下心情,将爷爷仅剩的一些琐碎物件收拢在一起,好好保存。二楼电视机柜下有个红色硬纸盒,里面装着爷爷生病前归整起来的所有私人物品,除了存/折和各类卡票,还有一张用信封装着的素色卡片。
谈城记得这张卡片在旧家原本是一直压在佛龛下面的,他不禁好奇,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能让爷爷如此看重。
打开,是一行漂亮的正楷字。
-感谢可口的斋饭与早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落款,宛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拳致谢。
☆、第二十九章
正文029
微波炉叮的一声,宛忱拿出热好的牛奶,就着半包谷物麦片凑合了一顿早餐。去厕所洗漱的时候发现刘海睡成了中分,打着弯,还挺帅,刷十分钟牙,笑了能有九分钟。
回卧室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莫斯送给他的那套曲谱,同样是首未发表的作品,就连ins上也未曾提及。这首曲子的风格诠释都与《给爱人》类似,名字叫做《memory and longing》,《回忆与张望》,如果连起来演奏更像是一首曲子的两个乐章。
《memory and longing》依然讲的是一个平实动人的爱情故事,结局非常凄美。在莫斯的自传书里曾提到过一个叫朗茨的德国男人,用一整章来记述他们的相遇相知,尽管莫斯并没有对这段情谊交代后续,但宛忱能从这两首曲子的情感中体会出一些深意。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未合严的窗缝中传来,素色窗帘上映出一只手的影子。宛忱收好书和曲谱,目光望向窗外静坐片刻,才轻轻叫了一声:“谈城?”
“哎?醒了啊?”谈城用喷瓶长嘴拨开窗纱和帘子:“我给绿植浇浇水。”
宛忱穿好拖鞋走到窗边,胳膊往台面上一撑。铁窗挡掉了谈城大半个身子,只能看见一张干净帅气的脸:“我怎么感觉多了点东西?”
“买了两颗仙人球,新年要添新。”谈城边说边放下瓶子,从窗栏中抽回手,点起根烟。偏头吐烟的时候又补充了句,“好养,你都不用浇水,晒着就行。”
宛忱盯着那两颗挂着密刺的仙人球,看了眼谈城脑顶上的细毛,笑着往肩膀上披了件外套,用手拽住里面的线衣袖口穿好:“一会儿先去买菜?”
“都买好了,直接回店里就行。”
宛忱拎着琴盒出楼门时,谈城已经等在门口,习惯性伸手接过来顺嘴问了句:“拿琴干吗?”
“没准有用。我有两把,这把就放你那里。”
阳光倾洒,亮的有些睁不开眼,小区内的植被像是映衬着春节喜庆的氛围生了层新绿,崇明市的二月已然有了早春的迹象。
不等谈城回话,宛忱突然侧身往他肩膀上狠狠一撞,谈城脚下不稳,迅速向旁边的草丛踉跄两步,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宛忱嘎嘎直乐。
“卧槽,劲儿还挺大,我可真是小瞧你们艺术家了啊。”“啊”字还没收尾,人已经朝宛忱冲了过去。笑着,闹着,近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被他俩缩成了不到十分钟。
进到巷口,宛忱单臂搂着谈城的肩膀,手虚搭在他胸前,累的气都喘不匀,对方却仍面色不改,竟还悠哉的抽着烟。远远望见理发店门前蹲了个身影,眼盯屏幕捧着手机,脸上全是焦躁和不耐烦,看见路过的人连个招呼也懒得打。
“林裴心情不好?”宛忱进店后放下琴盒问道。
“年三十儿,费鸣得在家陪老婆。”谈城从冰箱里把冻好的袋装羊肉拿出来,又跑进里屋端了口大锅。宛忱刚想帮忙,谈城立马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躲掉他伸过来的手:“你就负责吃,别给我添乱。”
“好说。”宛忱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谈城抱着肉和锅绕过林裴,用肩背推开门走进理发店,宛忱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他绵密灰发生出的旋儿,没两分钟就听见他恶狠狠的骂了句娘,视线下移落在屏幕,不过是输了局游戏而已。
“我要做个护理。”宛忱说。
林裴扭着脖子抬眼瞧他,没回话。又输了一局后才拍了拍大腿,缓慢起身,刚想把手机收进兜里,被宛忱一把抢去,开了盘新局。
空调不热,水温不高,如同林裴不怎么明朗的心情。神情不属的抓了两把宛忱的头发,拧干后盖上块洗净的毛巾,魂不守舍的来回擦拭,发梢的水滴了满屏。
宛忱用袖口抹掉,见他从柜子里拿出罐姜汁,这时谈城从厨房走出来说了句:“羊肉化冻,还得等个半小时才能做饭。”然后对上宛忱明亮却复杂的眼神,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
“谈城,做个护理吧。”
“……”
不多时,两个人分别顶着一脑袋姜汁并排坐着,宛忱通了三关,把手机塞回后背靠着台面,始终沉默不语的那人衣兜里,冲谈城眨了眨眼睛,眼皮往旁边的空位上一抬,指了指林裴,又指了指姜汁。
谈城收到信号,拽过林裴的肩将他摁进皮椅里,捏着后颈压下脑袋,拎起水管把一头灰发浇湿。座椅上的人发着蒙,半晌没回过神,任由他俩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直到姜汁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皮肤生出细密凉意,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
“手劲儿可还满意?”谈城五指发狠,用力过猛,天灵盖上的酸楚感惹的林裴眼睛里蕴着热泪,也不知道是真的下手太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满意,收你当徒弟吧,答应吗?”乐着,袖口迅速往眼角一扫。
谈城没接话,看着镜子里的林裴,好半天才回道:“答应一半吧。”
“什么一半?”
“你把‘徒’字去了。”
林裴六年前和家里断绝了一切来往,拎着一包衣服和几本书来到崇明市北城扎根,租下了这间小店面,靠前男友教给他的手艺一天天数着日子。他不惦记家产,不挂念亲辈,唯独放不下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粘着要抱要举高高的弟弟。
无数空惘的日夜交替,林裴挣扎许久,终于买了张票,坐进动车,踏上归途。揣着满心期盼回到了原来的家,这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理应同他最亲近的人,却移民去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记忆中的弟弟,停留在了十四岁的模样,算起来,现在应该和谈城一样的年纪。
喜庆的氛围映衬着万家温情,而属于他的那份总是掺着隐忍的悲喜愁离,用岁月打磨出的成熟沉稳,在不得不维持下去的烟火气里,一点点消化殆尽。
林裴咬紧后牙,腮帮子鼓出一块,两只手不停揉搓,直到大拇指红到发痛,他才停下来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座椅后面的人。
“小城,你可别反悔。”口吻里含着些许鼻音。
“啧,我这满手粘的,弄完了你再哭行吗?”
“妈的,大过年的都赖你。”林裴使劲眨着眼,费劲的收敛情绪,他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心思重,苦楚无处可撒,只得拼命往肚子里咽,但凡被人戳到点软肉,喜怒哀乐就会溢在脸上。
便宜没占够,他又冲宛忱眯了下眼:“买一赠一呗。”
谈城扬起声音哎了一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见外啊。”
宛忱笑着,往谈城身上一靠:“新春快乐,林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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