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转头问江知宴:“你饿吗?”
江知宴不假思索地摇头:“不饿。”
楚修说:“说实话。”
江知宴犹豫两秒,点头:“有一点点。”
楚修笑了下,说:“你睡吧妈,我给他煮碗面就成。”
唐秀懿寻思着自己在他们俩大概不方便聊天,就回房去了,江知宴忙说了句“阿姨晚安”,唐秀懿让他们吃完也早点休息。
楚修转身进了厨房,江知宴小尾巴似的跟过去。
“你爸呢?”江知宴小声问,“不在家吗?”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楚修往钢精锅里接水,淡淡地说:“以后再告诉你。”
江知宴在餐桌前坐下,他本来就虚弱,今晚又惊心动魄地一番折腾,现在有些撑不住了。
他强打起精神,有太多问题想问,挑挑拣拣,问了个目前最好奇的:“修哥,你和闻鹤西……是什么关系啊?”
楚修直截了当地答:“前任。”
果然。
经过这两天各种劲爆事件的洗礼,江知宴已经不怎么感到惊讶了,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原来你也是Gay啊。”
楚修回头瞧他一眼:“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失望?”
江知宴摇摇头:“没有啊,就是……我不搞基的,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楚修垂眸一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就好,”江知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兀自松口气,“我是江知宴,不是闻鹤西,你可千万别搞混了啊。”
“混不了,”楚修语气笃定,“放心吧。”
楚修继续忙活,江知宴支着脑袋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什么问什么:“修哥,那个把我抓走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孔瑛,”楚修回答,“是闻鹤西的继母。今晚带你离开别墅的那个男的叫闻鹿南,是孔瑛的儿子,闻鹤西的哥哥,但是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我知道,”江知宴说,“闻鹤西的亲生父亲叫周海鸿。”
“谁告诉你的?”楚修回头看他,“孔瑛?”
江知宴点头:“你知道她为什么把我抓走关起来吗?”
楚修借用温润的话说:“应该是用你做鱼饵,把闻鹿南钓出来。她成功了。”
“不是,”江知宴摇头,“她是为了挖我的心,移植给闻鹤西同父异母的哥哥周嘉洛。”
这个答案着实惊人。
楚修思忖片刻,说:“她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好心救周嘉洛,而是为了报复周海鸿,对吗?”
“Bingo!”江知宴说,“修哥你太聪明了,一点就透。”
楚修端起碗拌葱花:“这两天我打听了很多闻鹤西的往事,顺带了解了周闻两家的爱恨情仇。我还录了音,等会儿给你听听。”
“好。”江知宴顿了下,“修哥,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现在已经很晚了,会打扰江叔叔休息的。”楚修说,“而且,你以什么身份给他打电话?”
“实话实说啊,”江知宴蓦地压低声音,“就说我是他儿子,借尸还魂了,你都能接受,我爸一定也能接受。”
楚修失笑:“你在电话里跟他说这个,他一定会以为你是神经病。”抓一把挂面下进滚水里,楚修接着说:“等这边的事情搞定了,我和你一起去趟F市,当面和江叔叔说清楚。行吗?”
江知宴想了想,觉得楚修说得很有道理。
“好吧,”他叹口气,“也不知道我爸身体好不好。”
“今年春节我陪江叔叔一起过的,”楚修说,“他身体很好,没生过什么大病,你大可以放心。”
“修哥,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照顾我爸。”江知宴眼眶发热,由衷地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楚修失笑。
18岁的江知宴,真是纯真可爱。
“那倒也不必,”楚修往锅里打一个鸡蛋,“你跟我用不着这么客气。”
江知宴笑起来:“你对我这么好,看来咱们俩还真是好哥们儿。”
鸡蛋搅碎,一会儿就熟了,楚修关掉燃气,把面盛进碗里。
江知宴突然说:“对了修哥,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出车祸呢。”
楚修背影一僵。
他不敢说,他怕江知宴会怪他。
“说来话长,”楚修说,“先吃面吧,吃完再说。”
他把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端到江知宴面前:“你吃着,我出去抽根烟。”
楚修丢下江知宴,回到房间,拿着烟走到阳台。
夜风很凉,天上没有星光。
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五脏六腑瞬间都熨帖了。
楚修从高中开始抽烟。
那时,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与别人不同,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挣扎才勉强接受自己是个异类的事实。
这样隐秘的事,就算是和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开口,各种情绪憋在心里找不到出口,让楚修的青春期过得异常煎熬,然后……然后他就开始泡网吧、抽烟、打架,叛逆期来得十分凶猛。
唐秀懿工作忙,没时间管他,幸好,当时的班主任拯救了楚修,浪子回头,叛逆期来势汹汹结束得也很干脆,他又变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游戏什么的都戒了,只有抽烟戒不掉,虽然瘾不算大,但也抽了这许多年,算是他身上唯一的恶习。
烟抽到一半,楚修想起件事,掏出手机,拨通了楚珩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了,楚修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把闻鹤西救出来了。”
“所以呢?”楚珩淡声问,“不需要我了,想反悔?”
楚修短暂地沉默了下,说:“你想多了,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虽然现在不需要楚珩出面了,但江知宴依旧麻烦缠身,孔瑛、周海鸿、闻鹿南……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不是他一个平头百姓能对付的,所以,为了让江知宴成为闻鹤西后的路更好走,楚修需要楚珩这个靠山。
“那就好。”楚珩说,“明天中午,带上你妈,我们一起吃饭。”
楚修说:“我得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两边不约而同地沉默几秒,楚珩先开口:“有女朋友吗?”
“没有,”楚修顿了下,毫不避讳地说:“我是同性恋,喜欢男人。”
一句话把楚珩后面的话全堵死了。
“没其它的事的话……”
楚修还没说完,就听楚珩问:“闻鹤西是你男朋友?”
楚修突然后悔,刚才太冲动了。
如果楚珩因为他的关系对江知宴不利,那就得不偿失了。
“以前是,”不管心里如何忐忑,话音里却不露半分,“现在不是了。”
“你妈知道你喜欢男人吗?”楚珩又问。
“知道。”楚修说。
楚珩顿了两秒,说:“明天见面再说吧。”
结束通话,剩下的半根烟早已烧完,烟灰落在了窗台上,楚修弯腰一吹,飞灰飘进了夜色里。
楚修回到厨房,江知宴正在洗碗。
“放着我来吧。”楚修忙说。
“那怎么行,”江知宴手没停,“我可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光吃不干活会被嫌弃的。”
楚修抱着胳膊斜靠在料理台上,看江知宴洗碗。
“你暂时就住在我家吧。”楚修开口,“不管是孔瑛还是闻鹿南,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你,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别出门,正好养养身体。”
“你刚才不说就借宿一宿吗?”江知宴把洗干净的碗放一边,开始洗锅,“如果我留下来常住的话,你妈那边怎么解释?对了,阿姨知道你是……”他压低声音,“知道你是Gay吗?”
“知道,”楚修拿起碗,用擦碗布擦上面的水,“不过我从没介绍过男朋友给她认识。”
“为什么?”江知宴随口问。
楚修说:“因为没遇见喜欢到可以介绍给父母的人。”
“明白了,”江知宴点点头,“就是没那么喜欢,凑活谈呗,是吗?”
楚修笑了下:“嗯。”
江知宴偏头看他:“你对闻鹤西也是这样吗?”
楚修又“嗯”了一声。
江知宴“啧啧”两声:“修哥,不是我说,你这眼光也太高了点吧?就闻鹤西这张脸,我一直男看了都心率失衡,如果连他都不能点燃你的心,恐怕你这辈子都找不着让你心动的人了。哎,你该不会有那个什么心理疾病……对了,爱无能,是这词吧?”
“屁话怎么这么多,刷你的锅吧。”楚修话说不自觉地随意起来,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失忆版的18岁江知宴,而是他的好哥们24岁的江知宴。
他突然想起来,去年江知宴和秦馥蓁分手的时候,秦馥蓁也是这么说江知宴的,爱无能,江知宴为此还消沉了好一阵,所以他才会带江知宴去泰国散心。
如今回头看,人生还真是一环套一环,昨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环,即是命运。
“你看你,被我戳中要害,恼羞成怒了吧。”江知宴笑嘻嘻地说,“没事,又不是绝症,能治。”
“蹬鼻子上脸是吧,”楚修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揍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