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问什么吗?”裴组长心虚了,有所隐瞒他很愧疚。
“没有,老子没想问什么。”章绍池一耸肩,“你是想跟我交待什么吗?”
“没有,也没想交待什么。”裴逸一噘嘴,见着自己人也委屈呢。假若面对这个男人他都不能示个弱撒个娇、都不能借个怀抱把自己揉进去,人间的生涯对他而言就太苛刻、太艰辛了。
章绍池突然注意到了,伸手抚掉他西装肩部的碎渣子。
然后是后腰上,你裤子上也有?
章总皱眉,弯下腰,替小裴先生掸裤子,傻孩子这是怎么弄的?
“你把茶杯捏碎了抹在身上了?”章绍池问。
“不是,是马桶碎了。”裴小猫低头,很尴尬,好像犯了大错。
“你把马桶弄碎干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弄碎的啊?”裴逸突然笑了,贴在墙边看这老家伙围着他身上掸土。
“不是你弄碎的,厕所里马桶能碎?”章绍池冷笑,附耳说悄悄话,“你刚才躲在里边,日马桶呢?”
裴逸笑得很浪:“日马桶这种蠢事,或者哪天日个马、日个牛什么的,也只有你能干的出来吧?”
“是,所以能别让老子再独守空房每天晚上日马桶了吗……”章绍池弯腰替宝贝掸干净了长裤,皮鞋鞋头都用手擦干净了,漫不经心似的,却又十分关照爱护。
简直是在讨好。
这份体贴又让裴逸心里暖洋洋的。他真的很容易被取悦,以前谁说他脾气大难伺候了?
章绍池拾掇完了豁然站起身,贴近了脸。
一身的马桶碎渣又让他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把宝贝抱起来揉进怀里。疑虑和隐忧他尽力都压在自己心里,不会主动挑事说出来。他愿意等小野猫将来哪天心情好时,乖顺地穿上他喜欢的衣服再套上项圈把牵绳递他手里,自己主动交待,这事能掰过去就过去了。
嗓音诱惑,眼神暴露出十二分的真诚和深邃,章绍池低声道:“成吗?跟我……出去走走?我是说明后天,你想去罗马也成,去米兰转转也成。”
章绍池捏住裴逸的双手,十指紧扣相合,顺势就将他两手拉高,固定在头侧,以最亲密暧昧的“壁咚”姿势,像是恳求:“跟我走吗?”
走廊那边一两个路过的办事人员,又在朝他俩吹口哨了,简直就差要掷过来一面彩虹旗,强迫他俩披在身上!尤其这样两位都很英俊耐看的男人贴在一起,当场掐一张合影,不用PS就是一幅最美好的街头宣传广告画。
裴逸知道这种邀约是怎样的涵义。
重叙旧情。
重拾旧爱。
或者说,找个没有外人的地方,放纵真实的情欲,点燃干柴烈火?……
“我,我还有个事办,去见个人。”裴逸脸上划过淡淡的笑容,“等办完事去找你,行吗?”
小野猫难得温顺听话了,因为他从身边男人这里感受到了尊重和温存。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内心非常想念。
“什么时候能完事?”
“明晚吧?明晚找你汇合,去罗马去米兰都好,你挑地方。”
章绍池从眼底深处绽出年轻人一般的开心兴奋,眼神秒减了十八岁,眼珠的纹路是金栗色的。
彼此认识这么久了,仍然会因为心动而面颊发热,活像青春初恋时代的求偶成功。章总把热烘烘的两只手不知往哪里放,再插回裤兜里,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微笑。
化身二十岁活泼青年的章先生,面对在他眼里永远四岁的裴小猫一笑:“好……我等着你。”
第52章 秘密会晤┃哥哥我冷。
乌云散尽, 水城恢复往日宁静。
独木舟荡过河道, 水面划过清瘦的人影。裴组长趁夜独自一人赴会,依着上司在他腕表上留下的简短指示, 来到老城区的狭窄河道。两面都是高墙民宅, 千年来沉默地伫守在河畔。
在一处窗洞之下, 他靠边停船。黑黢黢的窗口探出一只手,裴逸上墙抓住那手, 悄无声息地就滑进窗口……
绛紫色的丝质衬衫晃了他的眼, 让裴逸忍不住一乐:“换身衣服吧,陈老师?您总这样您会暴露的!”
“怎么, 我穿这个不好看了?”陈焕一听就整理衣领袖口, 往下摸摸裤腰。房间里明明乌漆麻黑没的开灯, 还拼命往镜子里瞅,手指捋过鬓角,很注重形象。
“您特好看。”裴逸笑得露齿,“当年我师傅就说过, 陈老师您是咱们六处的一枝花, 六处头号帅哥。”
“呵, 你算了吧。”陈焕一听就不像好话,提起这事仍是吃了一筐柠檬的表情,“咱们部门一枝花是你那位最牛逼最宝贝的师傅么……他楚总假若说自己排二号帅哥,谁敢排第一啊?”
“我师傅的老公排第一呗。”裴逸笑得很坏又一脸纯真。
小孩儿,算你机智,陈焕点点头, 这项问题上轻松达成了统一意见。
陈副官顺手又拍拍捏捏小裴组长的肩膀,表示器重和疼爱。这也是他们这些老家伙看着长大成才的男孩子啊,走哪都很拿得出手,英俊出色一表人才,养得棒棒的。
所以,陈焕永远就只妒忌楚总,一山不容二虎,无论执行任务还是论功行赏评职称,他这辈子都比不过呗。甚至婚姻大事,人家楚总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陈副处至今大龄单身,形单影只。
裴逸以前暗地里酸溜溜嫉妒的,也是楚珣拥有那样完美的人生伴侣,一生忠诚不二。那两人境外执行任务都形影不离,每一次出差都可以无畏无惧地就当作最后一次旅程,将生死置之度外……
陈副官的行程匆忙而隐秘,在这间临时“旅舍”只能逗留一个小时。
月光投映在窗边,小桌借着这一丝天光,裴逸不停摩挲手里的一副扑克牌。
啪,啪,啪。他在桌上一溜排开三张牌,每张牌都标注上名字。
第一张牌,宁非语。这学生到底什么情况?
宁非语原本就是六处培养的一位年轻探员,福利院孤儿出身无父无母,背景与亲属关系极其简单,没有异常蹊跷。这学生不仅读书用功是个学霸,做事亦聪明机警,而且骨相很好,身轻如燕手长脚长。
“小宁看身材背脸确实有点儿像你?”陈焕评价一句,“但没你这么路子野!”
“我路子野了吗?”裴逸顿时不服气,“所以,他和我一样也是孤儿。”
或许就因身世孤寂,寒门学子刻苦出身,心思就有些不走常人路数的固执和钻研,宁非语选择加入六处的青年训练营,进入保密行业。
无法确认小宁同学是在什么时候被幕后指使收买,或者为钱,或为名利,或者当初的热血理想与现实折磨产生了严重偏差,或者是情感因素,不再认同最初握拳宣誓忠于的事业,这些都有可能吧。
第二张牌,棕毛儿刺客。裴逸盯着陈焕的眼:“他是谁。”
“他们南欧A组的上一任【004】号探员,当年在组内就经常扮演刺客角色。”陈焕在境外不方便使用电子设备,为安全起见也不会进入保密系统,凭记忆口述就足够了,“代号是SE-A-004,但他应当是使用这一代码的上一任组员。”
“上一任?他怎么啦?死了?”裴逸感到不寒而栗。
“我和连处当时收到信息,听说棺柩刺客的外貌特征,就猜到可能是谁,怕你出事才第一时间急召你回来。”陈焕解释。
“所以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
“SE-A-004名叫黄永锋,属于失联名单,至少一年半杳无音讯。我们误认为他或已死亡,没想到突然现身了。”
裴逸往椅子背上靠过去,盯着桌上第二张牌,叹了口气。
黄永锋,南欧A组某一任失联探员,原来没有阵亡,在某次任务中脱离了联络,自行把自己搞“失踪”了么。
这种事在生活中不少见的,就像旅行社的导游带团出国,一个旅行团里几十口人,也经常碰到脱团失联自行跑走、神奇失踪的游客。无非就是不想在这边混了,想过到对岸阵营,去那边混一口更高级的饭吃。
然而,叛逃脱离也没能给这个年轻人带来一丝好运气。
异国他乡,命运多舛,这个人最终还是倒在路上,被呼啸而过的沉重的车轮碾成血肉,消失得了无痕迹。好像在这世上就从未来过,很悲剧。即便是对手、敌人,这样的结局也让裴逸心里难受。
黄永锋又为什么选择脱离和背叛呢?
而且,根据法医殓验结果,黄永锋头颅里也安装有同样型号配置的微型炸弹。这玩意儿太可怕了,可怕就在于这种人体炸弹是电子遥控的。幕后的黑手,假若存在,都不需亲自出面,就悠然自得地在自家后院品着咖啡的香气,一按遥控器,就这样无情地清除一条生命。
如此冷血,手段令人发指。
依陈焕的讲述,黄永锋是北缅出生的华裔,当初是因当地战乱和毒枭争夺地盘相互交火,流离失所。家中亲人都不幸故去,这男孩就成为遗孤,在边境被我们国家的好心村民收养了。
命运偏偏不给雪中送炭,却总要雪上加霜。上帝只照顾那些自幼优渥的天之骄子,却不垂怜这些孤助无依的脆弱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