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大地上洒下金辉,朝阳驱散了丛林间的幽灵的影子,一片浓绿。
这样的景色无法再复制,裴逸用凌厉的指锋横切仇敌的脖颈,血溅出来的一刻他踩住舱门边缘,腾身飞向空中悬挂的软梯。
矫健的身躯在半空划过一小段飞行距离,在晨曦的金色背景中滞空,下坠,抓住了软梯!
闻羽狂喊,“走!升!”
章总几乎撞上前面,急转弯,灵魂要出窍了。
迅速拉高,升空,带着软梯上的小裴逃离混乱的现场。
他们下方,那架摇摇欲坠的“虎式”载着机舱里的人,直直地拍向悬崖瀑布。
巨大的水花飞溅,金属机壳撞击岩石四分五裂……橙色的火球映在裴逸脸上,在眼膜里炸裂成灰飞烟灭。
……
裴逸却没有沿着软梯往上爬,就在直升机掠过一片树梢时,跳下去了。
巨大的树冠在风中颤动,淹没了在丛林疯狂穿行的人。
而且是掉头往回走,往火光升起的方向奔去……
章绍池知道裴组长干什么去了。每人都把命运攥在自己指尖的一场大战,就这样残酷地终结了吗?他却很难兴奋,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冷枪声在耳边持续,火球的光斑残留在眼膜上,他也需要什么东西把心填满。
裴逸浑身湿得透透,沿着河道,山崖,像在丛林里发疯搜寻猎物的猎手,锲而不舍……
许多警员分散成小股的队伍,也在吆喝着搜山。
“瀑布后面好像有空地?……水帘子后面!”
裴逸是爬上瀑布钻到水帘后面的时候,身后有人一把攥住他的肩。
他喘息着回头,被同样湿透却温热的身躯抱在怀里,紧紧的。章总是先找地方降落,驱车又转回来,一小时后才爬山追到这里。
“我,我搜山,我必须要找到……”裴逸眼底猩红,就是火的颜色。
他的头再次被裹进这个怀抱,章绍池眼也是红的,嘴唇不断吻过他的额头鼻梁和嘴唇:“刚才吓坏我了。”
“这块岩石上有血,还有金属和玻璃碎片!”裴逸固执地唠叨,眼很凶,“刚才直升机撞向这里我怀疑那老家伙被抛出去,没掉下去,他跑了……”
“外面很多人搜山,你放心了。”章绍池的吻落在他眼皮上,盖住那两道疯狂的视线,尽力平静。
四周嘈杂,警员在喊话。瀑布水帘就在耳畔轰鸣,还是能互相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目光都深邃充血。
裴逸点头,回吻了一口。
劫后余生,章绍池笑不出来,突然说:“可惜,老子没带戒指,存在银行保险柜里呢。”
裴逸拉过章总的手,就凑上嘴唇,把男人的无名指一整根含进自己口腔,用牙齿细细致致地研磨……
退出手指,章总的无名指上,戴戒指的位置,就露出一圈整齐的、逼真的“戒痕”。
齿间还带一丝血的味道,洇在戒痕上。战场遗留的深刻创伤,身体上和心灵上的,都需要爱人的温存。
裴逸抱住人,吻眼睛,吻鼻子,吻喉结,声音沙哑:“我也给你求一次婚……我这样求婚算数么?你跟我结婚么?”
章绍池眼眶微湿,用实际行动回答,拔过裴先生的无名指含进自己口中,也用牙齿弄出缔约盟誓的一圈痕迹。
第102章 谁是真佛┃最后的献祭,是他自己。
千里之外, 大后方安宁的红色河山。
楚珣静静听着前方战报:“好, 注意安全,把我们小裴平平安安带回来就好。”
脸上笑容没能维持一刻, 他关掉通话设备, 问身边人:“雷组长呢?这个人竟然没有出现?”
霍将军道:“前线说没有发现雷组长的影儿, 怀疑他越境逃掉了。”
“他怎么会置身事外?”楚珣摇头,“这位前辈只要还在, 就是一颗定时大炸弹啊……”
出人意料的临阵倒戈, 不仅炸毁了毒王隐蔽在深山的基地工厂,雷魄还投递了一个压缩包的各种数据材料, 指证吴廷冒集团的犯罪证据。
这种事儿只有雷组长做得出来, 一朝翻脸六亲不认, 打击报复毫不手软,冒爷恐怕直到最后都没弄明白,哪里惹到这位合作伙伴被掐住脖子往死里揍,雷魄是要将他克钦帮灭掉满门啊。多大仇?
“不对, 那就是一颗不定时、随时爆的炸弹!完全无法预料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楚珣捏住眉头苦笑, “而且, 这事我敢打赌,厉总一定下不去手拆这颗弹,他下次依然会心软,还是会放过雷魄。”
打赌吗?楚珣瞟着他的王后。
谁跟你赌啊,明摆着的,霍将军很正直地不做评价。
密林间, 一道白水奔流不息。秋季雨水丰沛,瀑布之下水流湍急,最终汇成一条大河。
当地警方后续搜山,驾驶几只充气皮筏艇在河道里转圈,捞起一大堆直升机的金属残骸。
“有尸体吗?还是没有找到?”
“看见秃鹰盘旋了嘛,林子里还有一大群野狗,估摸早就被吃掉啦!”
……
当地营部,带伤归来的战士们整队歇息。漫天星光织成绝美的帷幕,笼罩大地,这个夜晚难得宁静安详。
营房不远处,就是木头板子和水泥地搭成的一排淋浴间。只有一半隔间有顶棚,另外一半隔间可以抬头观景、看星。
赤身的强壮的男人们,搭着毛巾洗漱,洗去满身尘土和血污。
裴逸回头端详钟泽,欣赏,带笑。钟泽赶紧就把毛巾围在胯上了,走你吧。
闻羽都不用说话,抬手一指最里面那个隔间:组长你去那儿吧,那才是你的位置,有人等你老半天了。
裴组长在水泥池子前,用粗糙的一次性用品把下巴刮干净,赤脚走向隔间。
小门开了,身影一晃,他男人伸胳膊就把他拽了进去……
关门,落上插销。
尽管那个金属插销摇摇欲坠得,不太结实了。
章绍池下巴上被一次性刮胡刀弄破了小伤口,眉骨上还有恶斗残留的更深的裂口,凝成黑红色的疤。
他们紧抱了好一会儿,在凉水喷头下面,在彼此怀抱里,用体温取暖。
“我爸又走了。”裴逸的声音掩盖在水花下面,“他可能还是,找雷前辈做了断去了。”
“那俩会打起来?”章绍池吻他耳垂。
“我爸不会……治病救人,悬崖勒马吧。”
只是不知悬崖勒马是否还来得及,对方也未必乐意屈服听命啊。越是厉害的人物就越是顽固自负,愿意悬崖勒马及时止损的少,一条道走到黑死不悔改的多!
冰凉的水不断浇在身上。章绍池后脊梁打了寒战,用肩膀罩住小裴,把人翻过身,按上隔间的木板墙壁。
隔间底下一段空隙,清楚地看见他们贴合的双腿……
闻羽少校估摸是对这类场面司空见惯了,熟视无睹,在另一个喷头下面打泡沫,洗头。
明明隔壁就在开枪打仗,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喘息近在耳边都能脸不变色,完美地维持一名狙击手的淡定和冷静。洗自己的澡,让隔壁干起来吧。
钟泽是忍不住脸红了,胡乱冲了几下,泡沫都没冲干净呢,裹着大毛巾落荒而逃。
总是被组长大人调戏什么时候开苞,永远还保留着这份腼腆和害羞。
两人的手摞在一起,摞在湿滑的木板墙壁上,十指交握……
裴逸吻到爱人的手背,吻那根手指,自己咬出来的戒痕还能看出来,那滋味真甜蜜。
想起昨夜恶斗的惊险,还有某些出人意料的遭遇场面,是个凡人都忍不住八卦。章绍池对着裴逸的耳朵喘息:“雷组长都差点认走眼了,我是不是特别像你爸?”
“嗯?”裴逸正在兴奋和模糊的情绪中。
章总附耳说悄悄话:“我是说,你亲爸,我长得像么?”
这种联想在某些特定场合并不十分美好,简直令人发指,裴逸皱眉摆脱:“你一点儿都不像……你这么,啊,别闹……”
“以前不知道也没觉着,我现在自己都越看越像。”章绍池办事的时候嗓音性感,“呵,你可以当老子是你第四号爸爸。”
忍无可忍,好儿子要抗议了,要打起来了。木板隔间内一阵鸡飞狗跳!
水花“噗”得撩起来,溅到隔壁那位爷们儿脸上。
闻羽:“…………”
闻羽说:“组长,板子不结实,要塌了。”
终于洗完,忍不了了,闻羽用大毛巾罩住脑袋,头也不回地走掉。以前头顶苍天说过的“组长我一直在”这类很肉麻的誓言,很想甩他组长一脸。
裴逸满面水光,脖颈扬起美好的弧度……视野里是天上密织的灿烂的星云,流动地讲述几代人发生的许多故事,密林深处染着热血,天外风起云涌。
他回头索吻,吻身后的人。
章绍池也回吻他,霸道又温存地,还威胁他,“怎么,老子不像么?
“宝贝儿,也给我喊一声爸爸,喊一个,我听听……”
裴逸把头抵在潮湿的木板上,嘴唇轻动,不知是否满足了Sugar Daddy的恶趣味。
极致的温暖与安全感让他放下一切心防,喊什么都成,他乐意顺从。在惊涛骇浪里漂流多年,挣扎在心灵的孤岛,终于有一天他踏上了陆地,撇开一切歪门斜路找到了人生正确的方向。他感激身边的人用宽阔的胸怀容纳他,守护了他这么久,从未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