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合转动门把手。“吧嗒”一声,门开了。
门后是木质阶梯,连接一楼大厅,大厅尽头,赫然是高约三米,雕着金雀花图案的大门。这建筑里空间不算广阔,房室通达,一眼能望穿首尾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刚经历过那样诡异的开头,现在出口直白地摆在眼前,怎么看怎么像陷阱。
骆合扫视一圈一楼大厅,没有踏出房门,而是转头对赵伦说:“你不是急着走吗,大门在那。”
“啊?”赵伦恢复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看到大门,正要往外迈。可能是刚吃过苦头,他突然长了个心眼,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他身后等着,“什么意思?拿我当炮灰使是吧?操,老子看过的恐怖片海了去了,第一个出头的死得最惨。我还就不出了,蹲门口。要出一起出。”
魏子虚心道,不知刚才是谁被电地嗞哇怪叫。
“呵呵,你还真行,出口摆在眼前了变缩头乌龟。”流井冷笑一声,“那就所有人一起走,给你壮壮胆。”
一伙人浩浩汤汤穿过大厅。暗红地毯与门同宽,滚金收边,两侧排满红木椅子,镂空花纹与门面上的相似,把手烫金,在细节处设计依然用心,只是没人注意到这些。流井一拧烫金把手,门便轻松打开了。
见到阳光,前面几人惊呼一声,疾步跑出。原来他们所处的建筑是一幢三层小洋馆,外面绿草茵茵,鹅卵石路面绕成蝴蝶翅膀。洋馆后面的茂密树林呈弧形延伸,高低有致,树种丰富。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心里的紧张困惑顿时减少了一半,好像什么直播和绑架只是噩梦一场。
打头几位男士脚程太快,妹子们被甩在身后,拖拖拉拉形成“一”字队伍。感觉跑了有一公里,给这些不常运动的妹子们累得不轻。到这紧要关头,也没人讲究女士优先了。谁的命不是命。
肖寒轻因为职业是医生,平时比较有健康意识,此时勉强能跟上跑在男士们最末尾的魏子虚。她还要不时回头检查有没有妹子掉队。
然而,这场逃亡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肖寒轻刚转头留神落在最后的莫晚向,冷不丁撞上魏子虚的背。她回过头,面前是弯腰大口呼吸的男人们,他们脸上绝望的表情狠狠攥住她的心。
所有人面对的,是圈禁住这片土地的高压电网。
肖寒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气管像抹了生姜一样火辣辣地疼。这疼痛折磨她到最后,竟变成了低低的苦笑:“哈哈哈......这次真是,简单粗暴。”
比莫名其妙的绑架,诡异的规则和游戏要简单粗暴得多。只是简简单单地宣告:“无路可走,无能为力。”
烫金把手再被拧开时,没人像出去时那样有干劲。
本来跑得最欢的赵伦,一屁股坐进大厅左侧的圈椅中,圈椅不像沙发那么软,硌到他尾巴骨,又多加一阵钝痛。他抱着头呢喃:“这都叫什么事儿!”陆予又想上去拍他的肩,被他一巴掌打开了。
【大家晨跑辛苦了!角色道具已经分配完毕,回房间后可以查看。除了道具外一切设施相同,有什么额外需要可以在门后的pad上写。厨房的食材和酒水每日不同,想吃什么就提。我相信,在这里的十天将成为你们至今为止生活最舒适的十天。更棒的是,我把你们墓碑上的照片都P好了。】
Director的声音这时又好死不死地响起来。
“你这王八蛋......我招你惹你了,耍别人有意思吗?”接连的打击把赵伦的暴脾气都磨没了,语气懊恼中带着一丝乞求。“对,你为什么要平白折磨无辜的人呢?”陆予靠墙站着,轻轻说道。
【无辜?】短暂的沉默,director似乎听不明白这个词,【谁?你们吗?】
【哧哧哧笑死我了,连你们都能自称是“无辜的人”吗?】
【和你们比起来,可能我才算得上是个好人吧!】
赵伦猛然抬头,大睁双眼,迅速扫过其他所有人。“什么意思?难道老子不仅被绑架在这鬼地方,还要跟一帮罪犯待在一起?”他表情陡然变得厌恶,起身噔噔噔跑上楼去。
其他人听到director的言论,也大为震动,本来挨在一起的赶紧退避。骆合走到壁炉前的茶几边坐下,背对人群,不在意他们是聚是散。
一楼的吵闹声渐渐小了。人们有的去找自己房间,有的依旧不死心地出门查看。
骆合盯着壁炉,连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都没发现。壁炉可能最近才使用过,砖面熏得乌黑,柴火架形状坑洼,脏污灰烬散落一地。
像是四十五号公寓楼下,那具焦黑的尸体。
骆合一阵反胃。
罪犯。
是吗......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
第3章 他是狼
“骆教授?骆教授?”
朦胧中,有个声音坚持不懈地叫他。“嗯...我睡着了?”睁开眼,视野一片阴沉沉的蓝,是眼内压过高的结果。骆合用大拇指使劲揉了几圈太阳穴,视线无法聚焦,眼前人的面目模糊不清。
一副眼镜递到他手上。“骆教授睡着时眼镜滑到地上了,我捡起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谢谢。”骆合戴上眼镜,壁炉前站着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一身灰蓝色运动服加运动鞋的装扮,大概被卷入这场绑架之前正在晨跑吧。青年笑得腼腆,两只手有些拘谨地半握拳。
那笑容让骆合联想到被卷起褶皱的珠光锦缎,闪闪发亮。
“额,你是?”
青年的笑容里带上了无奈,好似将锦缎拆成小束穿引缠绕,于细微处依然光鲜。“我叫魏子虚,坐在骆教授旁边的。”
骆合“嗯”了一声。好像是有这号人物,只是当时情绪激动,根本无暇细看他人长相,不然不至于对这张脸毫无印象。“你有什么事?”
魏子虚抬手指了指西南角:“我在厨房发现了一些冷冻三明治,想叫大家过去吃个早饭。骆教授的眼睛很红,是熬夜了吗?得赶紧补充点热量才行。”
“嗯,你费心了。”经他提醒,骆合想起昨晚彻夜未眠,凌晨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不久,就被强行绑来这个莫名地方。他一站起来头昏脑胀,魏子虚见状要扶,被骆合礼貌地拒绝了。director的话言犹在耳,他本来警戒心就重,面对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这些不知犯了什么罪行的陌生人。
不过,像魏子虚这样的人也是罪犯,有点意外。骆合不禁又看了那张脸一眼。
在骆合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留在大厅里的人分为了几波。流井和朱腴坐在同一把圈椅里,他抽着一只细管“南京”,烟气缭绕中一男一女语笑嫣然。流井时不时凑近朱腴耳边说些什么,烟圈呼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
大门洞开,两个把手被粗绳拉起来,可以直接看到洋馆外的绿地。这么做的人可能觉得这样能驱散一些心中的阴郁吧。门外石阶上,彭岷则和李振比比划划的,彭岷则的白T裇湿透了,贴在背上,像是刚做完大量运动。
除了这几人之外,别人明显没有什么心情与别人交谈,或者看向某处发呆,或者抱着头不停地抽噎。
魏子虚跟着骆合进了厨房。灶台烤箱一体柜占了一面墙,上面微波炉电饭煲等各种烹调用具齐全。墙体里嵌着两个透明橱柜,厨具被精心地分层码放。一体柜延伸出一个拐角作为吧台,可以用来品酒和享受轻食。在厨房正中是一个长方形餐桌,餐桌之长,覆盖的椅子数远大于他们的人数,从长餐桌的两头说话得用喊的。
灶台另一侧,两个三开门大冰箱并肩站着。魏子虚就是从那里面发现了速冻三明治。
有几人已经先到了。莫晚向和常怀瑾二人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莫晚向弯着腰,肩膀一抖一抖的。常怀瑾一边给她捋背一边安慰她,眼眶也是红的。相邻另一个沙发,赵伦泄愤一般啃着牛肉汉堡,仿佛他啃的是director那张贱嘴。肖寒轻独自一人坐在吧台最左侧,正用刀叉切刚煎好的的培根鸡蛋,右手边玻璃杯中牛奶冒着热气。
骆合走到吧台,坐到最右侧。他刚坐下,微波炉“叮”一声停止加热。
“吞拿鱼和火鸡肉,骆教授想要哪个?”魏子虚戴上棉手套问道。
“吞拿鱼。”
魏子虚用餐盘给骆合呈上,然后自己捧着火鸡肉三明治坐到骆合对面。骆合刚举起刀叉要开动。
“啊,我竟然忘了倒咖啡,骆教授别见怪。”魏子虚重又站起来,从咖啡机上取下咖啡壶。
“骆教授,美式可以吗?”
“可以。”
“加糖吗?”
“不用。”
“牛奶呢?”
“不用。”
茶匙搅拌三圈,白瓷杯子里棕黑色液体微微荡漾。魏子虚试了试温度刚好。递过咖啡杯,他皱眉说道:“美式太苦了,骆教授头晕的话应该多补充糖分。常温柜里还有几份甜品,布朗尼配咖啡应该不错。”
“嗯。”骆合喝了一口咖啡,低头切三明治。魏子虚端出一块布朗尼,粲然一笑:“骆教授真随和。”一旁肖寒轻转过头去喝牛奶,心里直嘀咕:到底是谁随和啊?而赵伦已经三下五除二塞下汉堡,仰头打了个豪迈的嗝:“嘁,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