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去的那两天很新鲜，可待着待着他就觉得不如小时候好玩了，终于在半个月之后他在睡觉之前支支吾吾地告诉宋婉琴：“我物理作业没带来，再玩段时间回去可能做不完了。”
宋婉琴出乎意料地爽快：“我回家也还有点事，你爸一个人做饭也不方便，跟爷爷说一声咱们明天就走吧。”
虽然林家老太爷不太高兴，但是孙子大了，学业要紧，也就由得他去了。
林宋回到洛花，仍旧没有接到过电话，他每天询问宋婉琴一遍她的手机有没有人打电话，宋婉琴都会摇头，她甚至有点怀疑林宋是真的早恋了，在等哪个小女生的电话。
可自家这娃好像有点傻，谁家熊孩子等早恋对象的电话等得这么光明正大？
终于是在一个烈日将万物都变得垂头丧气的午后，宋婉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林宋拿起来看见一个加了区号的陌生号码，大约是公共电话，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传来熟悉但是很久没有听见的声音：“林宋吗？”
“宋北齐！”林宋笑，“我回洛花啦，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询问了他在乡下过得怎么样，以及作业进度如何，林宋说完了又问了一次：“你在哪里啊？”
宋北齐想了想，给了他一个县城的店名，说：“今天很忙没在店里，要不你明天过来吧，明天下午休息半天请你吃冰淇淋。”
林宋应了“好”，心说我听你的才怪了。他挂掉电话立马提起很久没用过的书包就往外跑，宋婉琴正从门外进来，问：“干嘛去？”
“复印卷子。”话音刚落，人已经窜出门了。
一个小时之后林宋到了县城，下了车热浪就迎面而来，他看着路过的女生举着太阳伞十分想要过去蹭一蹭，有点后悔这个天气出门了。
跟人打听了一下店名，坐了个三轮车到了目的地，林宋发现那是一家快餐店。他在店门口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宋北齐，转头看见斜对面是一家小超市，便见到亲娘似地跑过去去买水了。
他抱着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一个劲儿地灌，眼睛一边往快餐店那里瞟，突然发现店侧面的门口正在下货，正扛着个箱子的人身形十分像宋北齐。
微微眯起轻度近视的眼睛看，好像真的是宋北齐。
林宋往前两步正准备过马路，却看见一个跟宋北齐一样穿红白工作服的人拿着两瓶水走了过去。宋北齐刚刚放下手里的箱子，抹了抹汗却没接那水，两个人面对面说着什么，宋北齐转身要走那男生扯了他一下，宋北齐一挣挣脱了，那男生又拽了一下，两个人就那么僵在原地。
林宋眉毛一皱想也不想就跑过去，他没注意看路，旁边一辆车见前面突然冲出个人来，猛地刹车连按了一串喇叭。宋北齐听见声音刚好看过来，见到这场景吓得心里突突一跳。
林宋转头看那伸出头来骂骂咧咧的司机一眼，风风火火地闯了过去。
没等宋北齐反应过来林宋怎么现在在这里，林宋已经到眼前了。
他看一眼那只拽着宋北齐衣服的手，冷冷地盯着那还算得上眉清目秀的同龄男生：“怎么的？要打架？”
第22章 离宋北齐远一点儿
宋北齐十分惊讶，又想起他刚才横穿马路那样危险，语气就不怎么好：“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林宋睨他一眼，宋北齐被噎了一下没说话，见他转过头去看着那男生，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放开。”
那男生皱皱眉松开宋北齐，深深地看他一眼，弯腰搬起放在旁边的一箱子货物进了店的侧门。
宋北齐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他看向林宋，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树荫：“去阴凉的地方等我，我忙完就过来。”
林宋面对着宋北齐总是发不出火来，虽然还在生气，又不敢打扰他工作，也只好点点头，将手里喝了一半的水递给他。宋北齐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塞回给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
林宋气呼呼地在墙角树荫下站了一会儿，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了。
他蹲在树荫下喝着冰水尚且觉得辛苦，更不要说还在做着苦力的宋北齐了。他这么一观察才发现宋北齐十分有力量感，不是打篮球时候的那种灵活，是一种跟他温和的外表看上去不搭边的，不太显眼的力量感。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过去不由分说地把宋北齐扯走，让他不要干了。可他没那个权利，他的任性也要在尊重宋北齐自己意愿的前提之下才可以。
百无聊赖，他看见旁边蹲着一只小狗正在土舌头，问：“听说你的汗腺在舌头上？凉快不？”
小狗：“……”
“我也试试。”他伸长了舌头跟着那狗发出“哈哈”的声音，惊喜道，“咦，真的凉快一点了。”
他跟狗交流完了抬头，发现对面快餐店侧门的送货车已经走了，宋北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后脑勺。宋北齐笑：“走吧。”
“去哪里？”林宋转头看他，呆呆的，见他伸出手来，问，“几点了？就下班了？”
他握住宋北齐的手借力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腿麻了，于是使劲儿跺着地面，好让针刺一般的酥麻赶紧过去。宋北齐怕他站不稳于是拽住他胳膊，一边看着他跺脚一边答：“还没。但是我请了假。”
林宋突然有点儿内疚：“不是说正忙吗？”
宋北齐指指天上的太阳：“这么热的天，我都请假了你让我再回去上班？”
疯了一般的蝉鸣声里，林宋注意到宋北齐已经换了一件白色T恤，但是一身已经又都湿透了。他问：“每天都做这样的事？”
宋北齐心说当然都做啊，却又想起什么来，笑着说：“今天第一次搬东西，先前都在店里收银，有空调的，不热。”
两个人就近找了家饮品店坐下来，林宋看着他平生第一回觉察出了点儿心疼的感受，怪不舒服的，可宋北齐像是很高兴，话也比平时多，一直跟他讲着上班后遇到的好玩事。
他从放假就在这店里，下午收工之后就写作业，晚上睡在店后面的库房里。他说得兴致勃勃，正讲到同屋的大哥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可是看见蟑螂竟然吓得叫妈妈，林宋突然打断他：“其实你还小，没必要这样辛苦啊，你妈又不是不给你钱。”
上次临走之前他明明看见周小曼塞给他一张卡，宋北齐愣了一下，笑着说：“钱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啦。”
林宋哑口无言，平时觉得他也不是这样看重钱财的人，于是笑骂：“宋北齐你这个钻钱眼儿里的。”
见他只是笑笑不说话，林宋脑子一抽问：“宋北齐你欠高利贷了？你老实交代，爸爸不怪你！是不是去赌博输钱了？吸毒？还是说背着我在外面养女人？”
林宋颤抖着一只手指着宋北齐，夸张地睁大眼睛，宋北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我干什么都不会吸毒的。”
“意思是真的养女人去了？不会吧你宋北齐？”林宋咋舌。
宋北齐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想什么呢你？”
林宋捂着头，心说被你给打傻了，可是又惦记着刚才的事：“刚才那人是来找你麻烦的？他是不是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
宋北齐眼神闪烁了一下：“没那回事儿，他给我水我不接，怕是觉得伤面子了吧，所以拉扯了一下，人还是挺好的。”
怎么想怎么觉得刚才宋北齐看那人的表情不像是对着一个好人，但是他这样说了林宋也没办法，只好开玩笑：“看你就算不读书也能混得下去，为父就放心啦！”
宋北齐伸长手一下一下去摸林宋的头，皱着眉语重心长：“你看爸爸为了养家多辛苦，孩子你要好好读书啊！”
林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宋北齐笑得格外灿烂。
窗外阳光飞溅在树叶上，是肆意张扬的生机。大约是热气太逼人，树下的人表情就有些黯淡。
两个人竟然在店里一待就待了一下午，出来吃完饭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这比起洛花来显得灯红酒绿得多的县城突然让林宋有点惆怅。
“你要是太累了就不干了。”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林宋说，“我不会嘲笑你半途而废的。”
宋北齐的笑容浮现得很慢很稳，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他说：“我知道的，但是我也能做到。”
林宋点点头，不再去看他，兴许是太阳晒久了有点晕晕乎乎的，他懒得再开口说话，沉默就蔓延着包裹住了两个人。
不多时公交车到站了，林宋最后一个上车，一脚踏上去了想起什么来，回头去看就见宋北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他呆愣了一下，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走是不走”，他才挠了挠头说：“有事记得打电话。”
门哐当一声关上，宋北齐点了点头。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林宋先前已经跟宋婉琴打过电话说不回家吃饭，此时一回家就扑倒在了床上，宋婉琴一拍他屁股：“你复印的卷子呢？”
林宋抬头像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疲倦地看着她：“忘带复印的卷子了。”
宋婉琴无话可说地在他背上捆了一巴掌，林宋皮厚，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一翻身裹着薄被自顾自睡去了。
这天之后林宋只接到两次宋北齐的电话，都是在吃中饭的时间，他心知宋北齐忙了一整天晚上又要写作业，大约也就这点时间能够挤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