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的吧。”窦天骁把碗递了过去。
床头柜上放着一束鲜花和好几个果篮,窗台上也摆上了几株绿植,这间冷冷清清的病房因为江妈妈他们的造访有了一丝人气儿。
舅妈摸了摸舅舅脖子里的肿块,“疼不疼?吃了药有没有好点?”
“还是有点疼。”舅舅的声音沙哑,吃东西的速度慢得像蜗牛,看起来是没有胃口而硬塞下去。
窦天骁一边吃着饺子,还是控制不住地掉了两滴眼泪。
才不过在病房里躺了两天,舅舅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憔悴了许多,医院的病床就好像是不断吸取元气精魄的恶魔,一点一点地吸食掉了舅舅充沛的精力。
窦天骁又想起了刚才电梯外边的那个老爷爷。
饭碗里的饺子还是热的,但很多人的心恐怕已经凉了。
他走到走廊坐下没多久,头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他吸了吸鼻子,仰头对上江燃微微上翘着的唇角。
“哭包。”江燃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舅舅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然。”江燃捏了捏他的耳廓,有点凉。
窦天骁眼眶一热,歪着脑袋贴在他的肚子上,右脸颊蹭着江燃软乎乎的羊绒毛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好在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温暖的角落。
江燃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发丝,“舅舅现在最需要的是家人的关怀和鼓励,你要相信医学,给自己留点希望。”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窦天骁闭着眼睛,声音很低,“但是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要怎么办?如果再也看不见他了……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江燃低头看着他的发旋,迟疑半响道,“晚上一个人要是害怕的话,去我家睡吧。”
第41章 不小心舔到了洁癖的牙齿该怎么办
窦天骁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奇迹般地缩了回去,“跟你睡啊?”
“随便你啊,你要睡隔壁客房也行。”江燃说。
“我不!”窦天骁单手环住江燃的后腰,紧紧地贴着他的肚子,“我要跟你睡!”
“你几岁了,还这么黏?长不大啊?”江燃拎着他的耳朵。
“你不就喜欢我黏人么。”窦天骁小声嘟囔。
“啊?”江燃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自己说的啊!”窦天骁想到那天晚上,就有些脸红。
“我说什么了?”江燃追问道。
“你说……”窦天骁觉得直白地说出“喜欢”二字有点太过于暧昧,于是擅自篡改了一小部分内容,让聊天气氛能够不那么火烧火燎的,“你说我黏你,你也不讨厌,随便黏。”
江燃拧了拧眉毛,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说过类似的蠢话,“我说过吗?什么时候?有证人吗?”
“就你在我家喝醉的那天啊!”窦天骁别过脸,狐疑地问道,“你不会忘记了吧?”
江燃歪了一下脑袋,“你有录音吗?”
“神经病啊,统共就一句话我录个屁音!”他现在特别后悔当时没让他再说一遍录个音!
江燃面不改色地说道:“那就是没有。”
窦天骁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好一会,听见他肚子也叫了一声。
“你也饿了啊?”
“废话,我刚从学校回家就赶过来了,”江燃一屁股坐到窦天骁的身侧,“给我戳两个,家里饺子包少了,我妈都没算我的份。”
“哦。”窦天骁戳起一只圆滚滚的胖饺子,江燃刚一张嘴他又缩了回去,狡黠一笑,“叫声好听的就赏你一个。”
江燃迟疑一瞬。
“想听啊?”他边说边勾了勾指尖,“你凑过来,我偷偷叫。”
窦天骁的心脏砰砰直跳,心驰神往地贴了过去,不料下一秒就被江燃扣住脑袋狠狠压到了大腿上,还没等他挺起身来,后背又是一记肘击,背脊和手肘对撞,“咔咔咔”地响着警报。
“哎哟。”窦天骁要命似的叫出了声,脸颊埋在了江燃的大腿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燃岔开双腿,将双肘抵住了窦天骁的后脑勺,死死地向下压去,又一把夺过饭碗,“跟我还霸道总裁上了,好好反思一下!”
窦天骁的整张脸都埋在了江燃的大腿缝里,只要一扭头就是江燃的裤裆,他感觉自己的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燥得不行,没准再耽搁几秒不用火星就能自燃。
江燃的力气很大,夹得他鼻梁骨都有点疼了。
窦天骁撅起屁股,使劲推了两下江燃的大腿,毫无进展。
此时此刻,他的脑袋就像是插在泥里的萝卜,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硬拔搞不好还会扯断脖子,时间一久就有些喘不过气,只好哭丧着脸求饶:“哥哥哥,我错了哥!你放我出去!”
走廊里路过的两个护士不知为何掩面笑了起来,在看到江燃在他屁股上补了一掌的时候神情更为激动,还偷偷戳了戳护士站里的护士一起看。
江燃浑不在意,还把冰凉的手指伸进了窦天骁的脖子里,后者撅起屁股叫得更欢腾了。
和舅舅他们告别之后,窦天骁就跟着江燃他们回家了,江爸爸要值班,江妈妈怕天冷了两人被子不够盖,又从衣柜扯了一条厚厚的被子。
见窦天骁从浴室出来,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两个早点休息,晚安了啊。”
窦天骁嘿嘿一笑,“江老师晚安。”
“乖。”江晴退出去的时候替他俩带上了房门。
江燃抱着衣服去洗澡的时候,窦天骁就又开始心神不宁,脑海中忽然闪过经过急症室看到的那一幕。
四五个人围着一张病床,其中一个是戴着口罩的医生,洁白的被子覆盖着病人的全身。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扒拉着被子和床沿,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一帮人手忙脚乱将她搀起的声音。
窦天骁看到床上那个病人的头发,一小撮黑色的发丝中带一点点银白,大概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
窦天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舅舅苍白的脸色。
癌症晚期的治愈率很低,几乎无法根治,化疗的作用,不过就是抑制癌细胞的增长,稍稍延长一下他的生命周期罢了。
对于这个病的治愈概率,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地避开了“用钱续命”这个沉痛残忍的真相。
窦天骁在网上搜索了一些治疗癌症的方式,中医,化疗,开刀,每样都有人尝试,但大多数效果都不太理想,还有一个病患家属在评论区里回忆了他老公最漫长痛苦的那三年治疗期。
胃癌。
开刀做过手术,也做过化疗,两年花掉了近三十来万,什么方式都试过了,但第三年还是复发,癌细胞扩散到了肺部,最后导致肺部无法维持正常的呼吸运作而衰竭。
肺部衰竭,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怎么吹都没办法鼓起来。
人没办法呼吸了,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窦天骁看着这些充满了哀伤的回忆,胸口闷得难受。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在此之前,他想要留住舅舅,能留一天是一天。
这个病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如果有一天舅舅真的离开了,那么这个家需要有一个人继续撑着,房子的贷款还没有还清,治病的钱还要掉,面馆没有了舅舅或许会倒闭,舅妈的收入从何而来?外公身体越来越差,如何养老?他和哥哥的学费怎么办?
舅舅的病产生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这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苦日子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窦天骁感觉自己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焦虑。
江燃躺进被窝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买彩票发财的好事要是轮到自己身上那该多好。
“过去点,我的床,你一个人占两个位,好意思吗?”江燃拍了拍他的侧腰。
窦天骁滚了半圈,背对着江燃,继续惆怅,他现在连买彩票的钱都没有。
事情想到一半,忽然感觉后背的睡衣被人拎了一下,接着听见江燃不冷不热的声音,“转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窦天骁脑袋一转,身子没动,“什么啊?”
江燃神秘兮兮地从床底下拎出了一打啤酒,“喝不喝?”
窦天骁的嘴角一翘,嗖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靠,可以啊燃哥,没想到你居然还私藏违禁饮料,还有别的什么吗?不会让我当白开水干喝吧?”
他说着又把脑袋钻了下去,看到一个白色的购物袋,被江燃从床的另一头提了上去。
“楼下熟食店买的,椒盐鸭头,卤鸭舌,还有麻辣鸭脖和锁骨。”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不会馊了吧!”窦天骁凑过去嗅了嗅。
“刚才下楼买的,我跟我妈说去倒垃圾,她没发现。”
窦天骁望着眼前的惊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燃这辈子第一次在床上吃东西,像举行某种仪式一样,认认真真地在被子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毛巾和纸巾,再解开层层叠叠的包装袋,一股香味立刻弥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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