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晞扔下锄头,有气无力地拖长了声调,“知道啦——”
家里没活干的时候,窦天骁就去江燃家里练散打,可惜他的三脚猫功夫还没练熟呢,潘旭峰那帮人就又出现了。
潘旭锋在窦广茂的老家打听了一番毫无收获,于是就又折回了溪镇。
这次不光是窦天骁家里,就连学校和面馆也遭了殃。
潘旭锋带领着他的讨债小分队,分别蹲守在窦天骁常出没的几个地方,他就不信窦广茂还能真扔下亲儿子不管不顾。
他们先是一路跟踪窦天骁,上下学准时蹲在门口,比总统保镖还要贴身地尾随,窦天骁回到面馆之后,他们就搬了几个小板凳,驻扎在店门口,来一个客人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混混的造型总是别具一格又极易分辨,光头纹身加脏话,他们的视线一旦锁定目标就像是一头恶狼相中了一只小羊羔。
硬生生地把店里的常客给吓跑了。
时间一长,舅妈就开始在店里长吁短叹,可是对方一没闹事二没消费,这事儿报警了警察都不会管,舅舅拿他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他们赶紧走开。
“我说你们平常都不用跑其他业务吗?成天蹲在这儿谁给你们发工资啊?”
潘旭锋点了根香烟,嘬了一口,“你管得真宽,我有没工资关你屁事啊。”
他一边说话,嘴里还冒着白烟,把舅舅呛得半死。
“没份稳定工作你家里人不着急啊?你现在是觉得没事,但以后要有了女朋友了,要有了老婆孩子呢,也这么吊儿郎当的混日子啊?男人……”
潘旭峰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瞬间扯高了嗓门,“不是你一卖面条的逼话怎么这么多呢,我有没有老婆关你屁事。我一天挣得比你一个月都多。少他妈在这儿狗拿耗子瞎操心。”
舅舅本着一种“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也不让你安生”的态度,抄起了墙边的扫把说:“这是我们店门口,要嗑瓜子扯皮的找别地儿去,成天跟张辟邪年画似的贴在我店门口,把我客人都给吓跑了我还做不做生意了,再这样我可就要报警了啊。”
潘旭锋扯了扯嘴角,直接无视了他的警告。
边上一个黑脸喽喽不耐烦地叫嚣了起来,“笑话,这条街上刻你名字了啊?我们爱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自己拉不出屎还赖茅坑!”
“是啊!就赖你们这帮茅坑!”舅舅愤然道。
“你他妈找死啊!”喽喽指着他的鼻子说。
舅舅的火气也彻底被激上来了,他拿起扫把重重地在地上挥舞着,瞬间尘土飞扬,一帮人嗑出来的瓜子壳都飞回了那帮人的鞋袜里。
潘旭锋等人就跟一只只袋鼠似的往边上跳,舅舅乘胜追击,越扫越带劲,远远看去颇有一种幼儿园老师带孩子既视感。
“老大,我看他是故意的!”紫发喽喽指着舅舅说道。
“废话,我他妈看不出来!”潘旭锋伸手去夺舅舅手上的扫把。
“欸?干什么!我这是我家扫把,我家店门口,我爱怎么扫地怎么扫地,你管得着么?”说话间,舅舅就将扫把捏在身前,就跟孙悟空转金箍棒似的,把扫把耍得有模有样,原本卡在扫帚里的瓜子果皮被甩得满天飞。
潘旭锋不小心吃到了一口瓜子皮,“呸”地吐了一口口水,上前捏住了扫帚把,两边猝不及防地开始了拔河游戏。
“你他妈撒手!”潘旭锋指着舅舅的鼻子说道。
“杀手杀手!赶紧杀手!”后头一个不知道什么地儿口音的人喽喽也大声吼道。
“杀你姥爷!”舅舅一只手抱住了路边的电线杆子,另一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住了扫帚把,“你他妈先松手,这我家祖传的扫把!专门用来打狗腿子,拽坏了你赔不起!”
潘旭锋一听这话,怒目圆睁道:“我今天就要用它打断你的狗腿!”
那时候家用的扫帚许多都是用高粱杆做的,又硬又粗糙,舅舅的手指和掌心都被磨破了皮。舅妈也赶紧加入对战阵营。
边上有不少商户老板和顾客都跑出来看热闹,嘴上“哎哟哇哎哟哇”地叫着,仿佛不是看戏而是牙疼。
与此同时,在楼上写作业的两孩子也听见动静,把头探出了窗外。
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人都涌向了阿香面馆的门口,经过的路人也纷纷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往里探看,活像是民间杂耍的现场直播。还有好事者给舅舅喊起了助威口号。
就在两边势均力敌难舍难分的时候,舅舅舅妈凭借着多年的夫妻默契,忽然同时松手,只见对面两个壮汉同时后退,一个还踩了另一个的脚背,最后还是抗不过惯性的驱使,仰面朝天地摔了个屁股蹲。
舅舅扬起脑袋发出豪迈的笑声,边上围观的一群人哄笑着窃窃私语。
潘旭锋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握着扫把追着舅舅开打,原本围成圈的群众纷纷给两人开出了道,场面顿时混乱至极。
刚冲下楼的窦天骁和叶晞上前阻拦,被几个喽喽堵在了门口。
窦天骁一想起上回这帮人弄伤外公的事情就一肚子的火,抄起桌上的一只陶瓷筷篓子冲潘旭峰砸去。
这一砸正中了他的侧脸,潘旭峰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怒目圆睁地指着他,“给我收拾他!”
舅舅趁机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两人又扭打成一团。
窦天骁扭头想跑,几个喽喽就开始掀桌子摔椅子,非得整出一种“你的地盘我也要做主”的架势,桌上还未收拾的碗筷叮呤咣啷摔了个稀碎。
叶晞和窦天骁见状,连忙上前制止,两边又撕扯扭打了起来。
由于对方的招数太乱,窦天骁在江燃那里学到的那些三脚猫工夫在混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只能使出江燃教他的杀手锏。
他抬起膝盖照着黑脸喽喽的要害部位狠狠一顶。
黑脸的五官顿时凝聚到了一块,双手捂住裤裆宛如憋尿状,咬牙切齿地说:“个逼崽子。”
叶晞又趁乱上前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黑脸“嗷”的一声,靠在墙上,五官已经扭曲到变型,窦天骁乘胜追击,又在他脸上补了好几拳。
但再怎么样也毕竟是两个赤手空拳的学生,占了上风没几秒钟就被一拥而上的几个混混分别按在了两张餐桌上。
窦天骁的双手都被按得死死的,只能抬脚用力向后一勾,对方却巧妙地躲过去了。
黑脸混混一手擒住了他的后颈,一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给我递把菜刀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叶晞扯开了嗓子吼道,但因为他的大半张脸都被挤压在桌面上,这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刚才是这只手挥的拳头吧?”黑脸笑容狰狞,“剁哪根手指好呢?”
窦天骁惊恐地望向黑脸手上握着的那把刀,那是舅舅用来剁棒骨用的,厚重又锋利,前天刚磨过,一刀下去大腿骨都能对半斩断,更别说是手指了。
他吞了吞口水,头皮开始发麻,后背和额头顿时浮出了一层冷汗,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舅舅。
然而店外喧闹得根本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此时舅舅正跟潘旭峰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互掐脖子。
围观群众群情激愤就是没人上前阻拦,而窦天骁他们所在的位置又有店门挡着,刚好是一个视觉死角。
叶晞同样被人按住了上身,扭动挣扎的时候,听见了自己胳膊肘和后颈处“咔咔咔”的声响,根本动弹不得。
黑脸的一只手按住了窦天骁的手背,狞笑道:“手指在发抖啊。”
窦天骁的心脏骤跳,汗如雨下,他不光手指在抖,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地发抖,但嘴上仍然倔得很,“你有本事就砍啊!”
黑脸面相比潘旭峰更加凶残,举刀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准备行刑的刽子手,他向后扬起锋利的菜刀,此时叶晞的喉咙已经喊破了音。
一般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大脑是做不出任何反应的,身体也只有本能地蜷缩和抗拒,而窦天骁却舒展开了五根细长的手指,紧紧地压在桌面。
惊惧和愤恨相互交织融合,像是一道烈焰,直直地烧上了他的眉心,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折射出某种不可言喻的暴戾,活像是一头狂躁不安的猎豹。
黑脸低头瞟了一眼那双愤恨交加的眼瞳,觉得只要自己手上稍稍一松劲,窦天骁就会发狂咬断人的脖颈,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扣住了窦天骁的后脑勺,对准他的无名指骨节劈了下去。
第27章 改天有空过来玩
窦天骁别开视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湿热的泪水顿时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而又干涩的喘息。
叶晞在他的对面高亢地尖叫,那声尾音凄厉而又惊恐地颤抖着。
在最惊心动魄的那一刹那,窦天骁的思绪和呼吸都停止了,手腕还是反射性地往回缩了一下。
“咚——”的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开,就像舅舅平常剁大骨一样的声音。
窦天骁感觉脑袋底下的桌子都剧烈震动了一下,耳朵“嗡嗡嗡”的,根本听不清声音,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痛感并没有通过神经传递到他的大脑,以及紧扣在他后颈上的那只胳膊似乎是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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