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挺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睡 。他看见阳光一声招呼都不打地进了他的房间，又毫无留恋的离开。他听到一辆辆车经过了他的窗户，又毫不停留。他听见楼上的小孩在吵在闹，被他的父母哄好，又恢复了安静。
直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卜建国躺在床上，对着他笑。笑了一会儿，卜建国又有些难过，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卜建国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可是手还没有碰到他，梦便醒了。
卜顺惊醒。
手机铃响个不停。
是刘念。
“卜顺！”刘念有些焦急，声音有些大，“你怎么没来学校？”
“我……”卜顺的嗓子有些哑，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忘了。”
“你等着，我这就找你。”刘念挂断电话。
卜顺下床，他觉得头有些晕，大概是饿的。
他打开冰箱，只有一盒过期了的酸奶。他盯着生产日期，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喝了。
他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然后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觉得镜子中的这个人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时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一愣，然后想到可能是刘念来了，连忙擦了把脸，把门打开。
果然是刘念。
“你怎么来了？不是还得上课吗。”卜顺问道。
“我不放心你，所以逃课了。”刘念道，“我猜着你可能没有吃饭，给你买了一点包子。”
“谢谢你了，”卜顺道，“要不一起吃吧，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
“对了，你有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刘念问道，“要不还是跟我住在一起吧。”
“谢谢，那以后就打扰了。以后水电费我们平摊。”卜顺想了片刻，道。他决定把这个房子卖掉，或者租出去。这样起码他能有一点儿生活费。
“那今天下午咱们先去上学。”刘念道，“晚上就住在我家吧。等过几天比较空闲的时候，你再来收拾一下。”
“好的。”卜顺答应道。
下午回到学校，老师也没有问他上午为什么没有来学校。张志远和王伟华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却没有问他什么。
他觉得这样就好。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他，然后同情他。他不想要其他人的同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他有些抵触别人的同情，别人同情的眼光在他眼中，都像是对他无能的一种嘲讽。
但是刘念的目光，他却毫无抵触之情，甚至有些贪恋在这种目光中，有一点点依赖。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妙。
一整个下午，张志远都没敢来找他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欲言又止。王伟华依然是那么安静，但却不是一直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偶尔他也会抬起头看看卜顺的背影，有一些担忧。
下了晚自习，卜顺跟着刘念一起回家，在路上，他又碰到了刘哥一伙人。
似乎快要毕业了，他们便更加嚣张，以前只是校服穿的不太规范，拉链不拉。现在直接是不穿校服，头发也染了乱七八糟的颜色。他们嘴上叼着烟，手插在裤兜儿里，眼中满是不屑，似乎是看不起那些乖乖读书的学生。
刘哥把卜顺二人拦住，道：“上一次就是你们两个人从我手中跑了吧。”
刘哥身后的几个人活动了活动手腕。
“这次可不会那么幸运让你们跑走了。”刘哥道，“上，给我狠狠的揍。”
一群人把他们两人堵住。
卜顺的心情本就不好，见到这伙人，出奇的他没有想逃跑，他很想打一架，发泄出心中那股难以排解的郁闷。
刘念也没有慌张，他悄悄地把卜顺拉到他身后，道：“我劝你们还是向一中打听打听，问问他们我刘念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管你是个怎样的人。”刘哥不耐道。
刘念冷笑一声，把卜顺往后一推，自己冲了上去，挥起拳头，向着刘哥的鼻子打了过去。
刘哥吃痛，“哎呦”了一声。其余人看见刘哥吃亏，一股脑的全朝刘念涌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打谁。
卜顺心中一急，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他没有打架的经验，只能看见一个人就打几下。这场混战，直到被保安人员发现才结束。那明晃晃的闪光灯一打过来，刘哥等人一眨眼的时间就嗖的没了，估计是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刘念二人在刘哥几人走后，也趁着保安还没有发现快速溜走了。毕竟打架这件事情被发现，可是要记过的。
刘念在路边的诊所买了点碘酒和绷带。在刚刚的打架过程中，他的手被划伤了一道口子。卜顺也被打的不轻，因为她没有打架经验，根本不知道在打架中该护住哪个地方。
回到刘念家中，刘念先把自己手中的伤口处理了一下，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检查卜顺身上的伤。
卜顺的背后青了好多，嘴角也被打破了，最重的伤口在他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血止不住的流。
“靠，要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带着刀，我饶不了他。”刘念看着卜顺的伤口，有些生气，恶狠狠的说。
卜顺揉了揉他，说：“不要主动找麻烦，他们已经快毕业了，我们还要有一年多才能毕业，不值得。”
刘念反驳道：“但如果你不让他们长一些教训，他们可能会一直欺负你，会把你一直当做软柿子捏。”
“但我本来就是软柿子呀，”卜顺苦笑道，“忍忍就好了吧。”
“你……”刘念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如果你永远不反抗，你就根本不知道反抗后的滋味，是多么的爽。别人也不会再随随便便的欺负你，因为你会反抗。”
“我希望下次遇见他们的时候，可以反抗。”刘念道，“不一定是打架。你也可以告诉老师，总之你要报复回去。如果你仅仅逆来顺受，以德报怨的话，那么何以报德？要记住，有些人不值得你以德报怨。”
卜顺沉默。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卜顺还是在刘念的房间睡的，他的床板已经修好了。
“你先穿着我的睡衣吧，这件没怎么穿过。”刘念拿出一件小黄鸭的睡衣，道，“明天晚上一起去你家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可以吗？”
卜顺点头答应。
“睡吧。”刘念把睡衣递给他，自己去了客厅。
卜顺穿上睡衣，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刘念还是没有进屋。他穿上拖鞋，走到客厅。
刘念正抱了一床被子往沙发上铺。
“你不在你的卧室里睡吗？”卜顺问。
“不了，我在沙发上睡吧。”刘念整理着沙发，没有抬头看他。
卜顺皱眉问：“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刘念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卜顺问道。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在这之前，我没有什么朋友，也就张志远会跟我说说话。”卜顺问，“你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刘念沉默，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有一种想法，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人难过。他一开始只觉得卜顺有趣，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可是当他熟了之后，他就见不得卜顺这么倒霉了，他觉得心疼。
“我就，想到了自己。”
刘念沉默许久，就到卜顺觉得他可能不会回答了。
卜顺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想，有人和我一样，曾经那么倒霉。”刘念道，“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人能拉我一下就好了。”
刘念朝着他笑笑，似乎有些悲伤。
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你也可以在自己的房间睡啊。”卜顺道。
话题转的太快，刘念一愣。
“你不是说你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吗？”刘念问道。
“现在又不需要静一静了，已经静过那个时候了。”卜顺回道。
“那行吧，”刘念把被子一卷，扛到肩膀上，道，“那如果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我们就自认倒霉吧。”
卜顺想到了他之前在这个地方发生过的事情，又想到了张志远的黑眼圈。他有些沉默。
“就一起睡咯。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刘念忙道。
卜顺点点头。
“对了，你说你之前也很倒霉？”卜顺有点不太相信。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刘念道，“就去年之前吧。我一直不是很幸运。感觉做什么事情，别人都不太理解。或者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结局总是不尽人意。”
“那一阵子感觉自己很废。”刘念道。
“可是现在想一想，我当时是不是对别人太好了，所以才导致别人觉得我很好欺负。”刘念道，“后来有一天，我把那个一直欺负我的人打了一顿。虽然没有打过，但是那个人后来再也没有欺负我了。”
“我就想，可能你对这个世界露出自己的獠牙之后，这个世界便不会再用獠牙对你。”刘念沉声道。
卜顺想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说。：“我可能做不到。如果那样做了，我自己会感到很愧疚。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就像在点饭的时候，对服务员，我都不想给他添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