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唱戏[京剧] (丁楠吃汤圆)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丁楠吃汤圆
- 入库:04.10
【龙凤阁内把衣换——】
四位武将开路,再是四个太监紧随其后,再跟着马达江海两位丑角儿,薛平贵这才姗姗出场。初登银安大殿,新皇帝摆足了架子。
柳砚书闲庭信步上得堂来,水袖一把抖开再整整齐齐的叠上三叠落在虎口。头顶王帽盔,身着大红蟒,脚踩皂底靴,神情自若,眉目顾盼间全然清贵之气。
严凤鸣也曾说过,柳砚书最适合王帽戏。这小公子的气质,儒雅温润,不卑不亢,放在旧时就是妥妥的“王公贵胄”。
柳砚书向来讲究,哪怕是抖落下来重新叠一次,也不允许水袖有一丝不齐整。因着这毛病还被李老先生批了“身段不干净”,后来硬是练成了一次就抖成型的本事。再抬手捻起一缕黑髯,夹在二指之间缓缓的捋下去,再是正冠端带,潇洒开唱:
【薛平贵也有今一天!马达江海把旨传,你就说孤王驾坐在长安。龙行虎步上金殿……】
柳砚书一撩袍襟,端坐王位:【朝房内宣苏龙快把驾参!】语气中不怒自威,自有种俯视众生的贵气。
等封过苏龙官职,薛平贵再招出王允,要押他去斩。
锣鼓一变,两队侍女急急夹道而出,一声高扬呼喊拦住众人动作:
【刀下留人——】
台下一阵叫好,王宝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晨:在师哥的心上反复试探疯狂蹦迪~~~
凤冠:冠上饰件以龙凤为主,辅以珍珠宝石镶嵌,极致华丽。
蟒袍:男蟒是帝王将相在正式场合穿的服装。女蟒则是皇后、嫔妃、公主、诰命夫人等贵族女性们最庄重的礼服。
云肩:云肩,也叫披肩,古代置于肩部的装饰织物。
玉带:穿蟒之人物均需腰挂玉带,为一圆形硬带,源于生活中的腰带,但已脱离原型,空悬于腰间,时常要用手扶着。
☆、大登殿
傅晨一上场便赚足了目光,就连在侧幕候着的许霖铃都忍不住视线追着他走。
缓步轻移步步生莲,既有要救人的急切又不失高贵身份的端庄。左手抱着朝笏,右手一抬,水袖在空中划过半圈再由反方向悠悠抛出去,腕子一抖又叠回手中。动作干净又漂亮,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那份大气与生俱来,旁人学也学不会。
王宝钏在皇宫大殿站定,苦苦为父求情,薛平贵拗她不过,下令赦回王允。再把魏虎压去斩首,终于轮到了代战公主出场。
“宣代战公主上殿呐!”
【领旨——】
许霖铃偷偷给自己加了个油,走上舞台。代战公主一身番邦打扮,脚下踩着花盆底,手里拧着帕子,边走边唱:【来在他国用目看,他国我国不一般。大摇大摆上金殿——】
等到了殿上与王宝钏一个对视,代战公主心里开始打鼓。其实许霖铃与傅晨的目光一对上,心里也有些犯怵。
【金殿坐定女天仙,马达江海一声唤,她是何人就对咱言。】招手唤来两位从西凉带来的随从,代战公主问起端坐金殿的那位是谁。
代战公主一口京白,北京腔娇嗔又俏皮,抑扬顿挫的显得比王宝钏跳脱许多。
李嘉乐饰演的马达连忙躬身答话:“她就是咱们大王爷常说的那位王宝钏王娘娘!”
许霖铃点头:“王宝钏王娘娘就是她呀!”接着双手一摊,叹道:“她倒是来到头儿里了。”
李嘉乐又跟个捧哏似的接话:“那没法子,谁让人家先来一步呢,这不有个先来后到么!”
“那我回去。”代战公主一赌气,扭头就要走,李嘉乐赶紧拉住他。
这段本就是个插科打诨逗乐子的,丑角说什么都行,李嘉乐一看台下观众,灵机一动:“哎哎别介别介!别回去啊!给星城的军爷们唱完了这出戏再回去!”
驻兵基地里的可不就是军爷么。这个现挂砸得好,台下哄堂大笑,自发的给李嘉乐鼓起掌来。傅晨都差点没忍住,抬起水袖遮住下半张脸赶紧调整表情。
代战公主被马达江海劝着来给王宝钏见礼。初次见礼,行的是番邦大礼,手里捏着帕子扬过肩头才算隆重,可王宝钏没见过如此行礼,懵懵懂懂的跟着做,倒是把代战给唬住了。
“我给她见礼,她冲我……这是要飞呀?”代战公主学着她左右手胡乱抬两下,笑着问。
急忙又召来马达江海,重新学了汉人的行礼姿势,转身二次见礼。这一礼可就隆重多了:
【二次里重把礼来见,娘娘啊——千岁——你的驾可安?】
俯身行礼的身段也是各家不同,有些演员双手握拳/交叠放在左右两侧意思两下,再撤下右腿往前一蹲就算完事了。可许霖铃不是。她在“驾可安”那三个字,一字一顿一唱一动,规规矩矩的左边一礼,右边一礼,最后扎扎实实屈膝跪地。
傅晨都能听见膝盖砸出的“扑通”声。
“嚯!真实诚!”台下有人喊起来,毫不吝啬掌声。众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这位后来的公主。
王宝钏被代战这一个大礼惊得从椅子上挺身而起,暗自思量:
【王宝钏低头用目看,代战女打扮似天仙!】
傅晨左手抱着笏板不能动作,右手便极尽细致,拈起兰花指上下翻飞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这一段唱是鼎鼎有名的,才开口第一句便已经有人叫好。
傅晨双手一合,右手芊芊玉指轻轻摇晃:【怪不得儿夫他不回转……】
接着手型一变,拇指压着中指指腹,小指微微扬起,食指缓缓点向眼前的代战公主,动作之间竟还有些微颤抖:【就被他缠住了一十八年!】
“好!”这一声好,给的就是这一抖。京剧表演虽程式化,却也要讲求表演细腻,王宝钏这一指便是将十八年来的辛酸苦恨盈满了指尖,细瘦单薄的一只手如何承受得住如此浓烈的情感?于是微微颤抖,情感自指尖倾泻而出。这样处理如何不妙。
傅晨再将手掌一翻,柔荑按至胸口:【宝钏若是男儿汉,我也到他国住几年。】
掌心朝外轻轻挥手,再柔若无骨般的指向自己:【我本当不把礼来见,她道我王氏宝钏礼不端。】
“好!!”这一声好,给的是这双胜过女人娇媚勾魂的手。光是几个动作,翻云覆雨间已体现出深厚功力。傅晨上妆细致,就连手上也打了粉底贴了甲片,再被灯光这么一照,真真肤如凝脂,指若葱根。
【走上前来……】傅晨轻移莲步来到许霖铃面前,水袖一翻,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许霖铃突然就露了怯。他的确比自己更适合王宝钏。抬头看傅晨时,他身上都像是在发光。
【用手搀——】王宝钏伸手之前,偏偏迟疑了一秒,右脚往后退了半步。接着才重新展开笑颜,一把翻开水袖,客客气气的将代战公主扶起来。分寸之间将王宝钏内心中的那点无可奈何展现得淋漓尽致。
【尊一声贤妹听我言,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
“好!!!”台下的观众已经翻起了热浪,叫好声一阵压过一阵,哪怕喊破了喉咙拍红了掌心也丝毫不觉。
两人真正并肩而立,哪怕许霖铃脑袋上上顶着旗头,脚下踩着花盆底依旧矮了傅晨一大截。
【说什么照看不照看,可怜你受苦十八年……】许霖铃唱得底气都有些虚了。
上学时不是没有和傅晨同过台,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大的压力。傅晨这些年进步太多了,不论是唱功、身段还是表演,样样都比自己强。而且自己最缺的就是他在台上那份熠熠生辉的自信……想到这里,许霖铃把头埋得更低。
等到最经典的两人同唱“十三嗨”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乎被傅晨完完全全盖过去。
下了台,傅晨去找柳砚书,许霖铃只看了一眼便收敛了视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些梦,还是醒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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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晨跟着柳砚书进了单人休息室,美其名曰其他化妆间太挤,卸妆腾不开地方。
柳砚书觉得傅晨可能在自己身上装了吸铁石。走到哪跟到哪,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充分贯彻落实铁人钻石油精神。
把头掭了之后,傅晨左右扭动几下脖子,脊椎发出清脆的骨头响声。喀啦喀啦连着响了好几下,听得人牙根发酸。
他边利落的拆头面边低声道:“嘶……真不爱演大青衣,时时刻刻得端着,憋死了都。”
虽说傅晨青衣花旦两门抱,可要让他自己选他肯定选择演小花旦。活泼俏皮在台上跟个蝴蝶儿似的蹦蹦跳跳多自在,唱青衣整天端着架子他都觉着被束缚了天性。在台上笑都不能笑大发了,还得拿袖子掩着面,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当年严凤鸣天天在他耳朵边念叨:“淑女!给我有点淑女样儿!”耳朵都起茧子。
明天中午就要离开了,柳砚书没功夫跟傅晨扯太多话。告诉了他高铁车次和发车时间之后就匆匆跟着团里的车回了酒店。
酒店那一层楼连着一大排的房间都被沪京承包了。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收拾行李,许霖铃也不例外。
她叠衣服时接了个电话:“喂?我在清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