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唱戏[京剧] (丁楠吃汤圆)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丁楠吃汤圆
- 入库:04.10
打背躬:戏曲常用表演手法。一作“打背供”。指剧情发展中有二人以上同时在场,其中一人在暗自思考或评价对方言行时,用来表达其内心活动的唱、念或表情、身段。
褶子:读音是xue第二声,又叫道袍,分为男女两种,又有若干派生样式。
箱倌:京剧行头的专门管理人员。旧时戏班有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盔箱、把箱分别装着不同类型的服装行头,由箱倌负责管理。
☆、破冰
席中李嘉乐接了个消息,说是部队有临时训练,明天的演出推迟一天。
傅晨暗自开心,不用跟酒吧老板请假了。
他这两天本来没有星京的工作安排,就接了两个夜场演出,没想到自己临时被叫过去凑数,今天这场算粮都是推了一个演出才唱成,要是明天再推一个,估计以后的兼职都黄了。
这次的演出地点不是琴岛演艺中心,而是星城的一个小有规模的酒吧。老板为了招揽顾客,在舞池中间搭了个小舞台,时不时邀请些歌舞演员来热场子。
舞台与客人的距离极近,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台上的演员。
傅晨今天穿的是一身勉强可以称为旗袍的演出服。背后菱形镂空挖开了一大块,底下开叉也一直开到大腿根,手上戴着过肘的长蕾丝手套,肩上搭着雪白的毛绒披肩,腿上穿的是半透明的黑色吊带袜,脚底下还踩着刀尖似的高跟鞋。傅晨右手捏着一把羽毛折扇,轻掩芙蓉面,只露出含着笑意的艳红唇角。
羽毛折扇轻摇着放下来,露出艳丽逼人的凤眼。他戴的是老上海风格的波浪卷假发,用琳琅的发钗盘在脑后,双眼特意贴上了羽扇似的睫毛,眨眼之间眼波流转,像是修炼千年的狐妖,对视一眼就要叫他勾去三魂六魄。
舞台中央立了一支仿古的老式麦克风。傅晨的手指一根一根缓慢的握上它,温柔得仿佛在爱人身上摩挲。
台下的客人们已经叫疯了。从没见过短短几个动作就勾得人欲/念四起的尤物。仿佛一夜梦回旧上海,台上婀娜的身影便是惊世歌女。
傅晨这一身打扮不可谓不媚俗,可他偏偏没有半点下流的动作,只是单手握住话筒,那双笔直的长腿踩着鼓点在台上闲庭信步。半透明丝袜包裹住匀称修长的双腿,那一小截裸露的大腿肌肤在灯光下泛出如瓷的光泽,在台下人的眼里,随着旗袍衣摆的晃动若隐若现。含蓄的诱惑,足以让人抓心挠肝。
甚至有人在台下想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傅晨勾唇一笑,不动声色的抬腿从那只爪子上跨过去。
接着开口唱歌之前,傅晨习惯性的向台下送一个极近谄媚的眼波,这样效果很好,能激起新一轮的热潮。
他的视线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的人,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热浪涌到他面前都自动消散,他所处的那一小块空气都比周遭冷清许多。
那个人坐在吧台前,胸前的衬衫因为太热而解开了两颗纽扣。傅晨远远的瞥见他,却无法从反光的镜片里读出任何神情。甚至不知道他是在看台上的自己,还是手中只有一口酒的玻璃杯。
灯光太暗了,人潮涌动中,他消失在傅晨的视线里。
傅晨不能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像柳砚书那样光风霁月的谪仙,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的尘世太喧嚣,配不上他。
节目表演结束,傅晨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追下台。可那个角落早已经没了人影,转椅上一对男女在粘腻的调情。
他问调酒师刚才坐在这的男人去哪儿了。打着唇钉的调酒师笑得故弄玄虚,说:“没看见。”
傅晨有点急,他迫切的想确认刚才的惊鸿一瞥到底是不是柳砚书。
他踩着高跟鞋往后台去,想着先把衣服换了,再认真找找。
手腕子被一把握住。力气用得过于大,捏得他生疼。
“谁啊!”傅晨不悦的回头,却对上一张油腻男人的脸。一见他的回眸,嘿嘿地笑起来,熏人的酒气直往脸上喷。
“美人,我终于逮到你了!”这男人傅晨认识,纠缠自己不止一两天了,之前他都躲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被逮个正着。
傅晨沉下声:“让开!”
傅晨心里揣着事,没功夫跟他费口舌。
男人抓住他的手腕就往自己的方向拉:“别急着走嘛!陪我喝杯酒……”
傅晨好歹也是个一米八零的大男人,踩着高跟鞋比那人高出一个头。他猛的发力,将手腕从钳制中挣脱出来,扭头就走。
要是放在十年前,傅晨早就一拳头照脸砸过去了。可现在他只能忍气吞声。在酒吧后台闹出事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他不止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瞻前顾后。
那男人还要往傅晨身上扑,掰着傅晨的肩膀就要往墙上压。眼看着那张恶心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傅晨终究忍无可忍。
尖利的高跟鞋一脚踹上他的小腹。
“我嬲你妈!”傅晨用方言大骂一声,不管男人倒在地上的哀叫,照着他脑袋上就是一脚。
傅晨烧红了眼眶,招招下的都是死手。
打斗果然引起了骚乱,安保人员迅速到场,把地上的顾客请出后台。
“傅晨?!”柳砚书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满脸都是实打实的担忧神色。
傅晨与他面对面站着,有些许不知所措:“没事了。”心里倒是懊恼得要抓狂,怎么每次被他看见的都是自己不堪的一面!
“……嗯。”柳砚书刚才也是听见傅晨的声音脑子一热就冲了过来,本只想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走,此时现身也有点尴尬。
“直走右拐是后台出口。”傅晨指了指那个方向,“我……去换衣服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怕柳砚书会真的直接离开,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卸妆换衣,是从来没有过的极限速度。
所幸柳砚书在出口处驻足,并没有走。
傅晨三步并做两步,快跑上前。
“怎么到这里来了?”傅晨问。
柳砚书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直视他:“住的宾馆离这里不远。”
傅晨讪笑一声:“没想到柳少爷也会泡吧。”
“……”
傅晨见他不答话,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重新开口道:“既然不远,那我送你回去吧。”
这话一说出口傅晨就想扇自己嘴巴子。
他的车是踏板电动车,平常买个菜运点东西还行,真要搭个人在后座确实有点勉强。况且大冬天的,风又这么大,万一把柳砚书吹感冒了可就大事不妙。
最后还是傅晨坚持要送,推着车,陪柳砚书走回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并肩走上跨江大桥。
桥下就是横贯星城的潇江,沿江两侧的夜灯璨若星河。有个流浪歌手抱着把破吉他,用沧桑喉咙几近撕心裂肺的唱着情歌。
江面上吹来的风冷得刺骨,柳砚书忘了带手套,把手往口袋里塞得更深。
傅晨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份尴尬:“这些年,你还好吗?”
“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好。”柳砚书的语气不带一点疑问,结结实实的肯定句。
傅晨低头笑起来:“十年了,都变了。”
柳砚书陷入沉默。
十年了,确实可以改变太多事。
比如沈幽明谈了好几段恋爱,李嘉乐结了婚,可柳砚书还是孤身一人。
他没有在等谁,只是再没有合适的。
沉默了太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静得人发慌。就连寒风吹动鼓膜发出的呼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傅晨觉得这天快被自己聊死了,赶紧换个话题:“你怎么戴眼镜了?上学的时候就喜欢晚上开台灯看书,太伤眼睛……”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到来了。
柳砚书拧着眉,抬手,虎口附在眉骨上,捏住自己的太阳穴。他听见自己说:
“傅晨,我真的是有点怕你。”
傅晨惊愕的回头,不知如何作答。
柳砚书扯起一个苦涩的笑,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认真叠好放进口袋。模糊地望着漆黑夜空,他低声道:“怕你……会把我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更怕自己会再次心动,重蹈覆辙。
旧日的伤疤已经结成了痂,表面上看上去相安无事,可就像隔着冰层燃烧的炽烈火焰,内里早已经流脓溃烂,稍微一碰便是彻骨的疼。
他只能用冷硬的态度把自己武装起来,绷得一丝不苟,不露一丁点破绽。执念太深,作茧自缚。
他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那杯温热的二道茶,那句鸳鸯锅的嘱咐,还有刚才那句话,那些不经意间的温柔总是在撩动他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
傅晨用极致轻柔的手,将他的保护外壳撕开一个裂口。
“还有,我要向你道歉。”柳砚书沉吟良久,接着道。
为他的故作冷漠。是死撑的倔强,逼着自己说出违心之言。柳砚书从来坦荡,做人的原则不允许自己有愧于心。
他视力不好,两人第一次照面时,他确实没敢确认眼前人。他不敢相信消失了十年的大活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送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