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伸长脖子一看,那个位置非常挤,两个男人坐着怎么也不舒服,除非是不介意亲密的情侣。温良辰盯着他看了两秒,从口袋里抽出烟:“我不坐,我出去转转。”也不等白夜说什么,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男人走路带风,黑色长马甲的下摆晃荡在膝盖窝上,身形挺拔修长,肩膀略宽但腰身劲瘦,整个人的风姿和言语相似,虽淡却隐隐强势,很容易让人无法拒绝。白夜安静地看了会他的背影,拉起帽子,松下一直绷紧的肩膀,随意扭了扭胯,往窗沿走去。
温良辰走到洗手间门口,又把烟盒塞回口袋,转身走向另外一个角落,那里正好可以看见白夜的侧面。
阳光从玻璃窗透射进来,洒落在少年温暖惬意的身姿上。白色帽子遮住了他大半的脑袋,双手像仓鼠一样捧着手机吧啦吧啦地快速打字,嘴角含笑,轻松自在,一点没有和他在一起的紧张拘束。
温良辰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喜欢这小孩,他外刚内柔的性格和鹿云相似,令他或多或少有了好感,甚至是想呵护的欲望。
忘了说,鹿云就是今天和他同包厢的朋友,一个非常关心他以至于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朋友。
距离检票还有二十分钟时,温良辰看到一个背着运动包的阳光少年从候车厅走进来,小鹿一般滚圆的眼睛在大厅转了圈,竟然朝着白夜坐着的窗台走过去,坐在了离白夜三个位置的地方。
鹿云看起来有些躁动,时不时翻看手机,再收回去,并不把玩,大部分时间看着窗口外发呆。看样子,是因为梅昕回了京州,闹矛盾了?不至于吧……
温良辰觉得有些好笑,看看时间,去一侧的摊位买了点葡萄再给白夜打电话:“过来排队。”
“还早啊。”
“我看到我朋友了,早点上车去熟悉下环境。”
白夜不情不愿地挪起屁股:“又不是抓歹徒,还熟悉环境……”
“我在检票口等你。”
白夜磨磨唧唧半天才走过来,正好检票口开放,温良辰长手一伸扣住他肩头把他抓到自己身前,率先推了进去,然后才递上车票。
滴滴两声后,温良辰将手掌放在白夜腰侧往电梯口推过去。
白夜瞬间觉得自己上半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扭身要躲开他的手。
“别动!咳咳咳……”白夜用力有点大,好像撞到了温良辰胸口,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双眼发直,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哎,你没事吧?”白夜慌了下神,他不知道温良辰看似刚硬的人怎么就突然像身患重病一样,脑海里猛地回想起中午吃饭时的几句话,他神经一紧,连忙接过温良辰手里的水果,双手撑住他的腰,低声说,“我扶你。”
“谢谢……”温良辰冒着冷汗,艰难地吐字,眼前依旧发黑,依靠白夜走了一段路后才恢复正常。
很快人流将他们拥到一侧,温良辰并没有减缓步伐,不紧不慢地跟着往前走,一半的重量撑在白夜的手臂上,倒是让白夜累得不行,一进软卧的包厢,直接甩开他瘫坐在床上指责罪魁祸首:“你他妈怎么这么重,看着也跟我差不多。”
“我骨头硬。”温良辰把水果放上中间过道的桌子,挨着他坐下,轻声细语,听上去整个人很是乏力,“靠我身上吧,他快来了。”
白夜喘了两下,往前挪了挪屁股,大半个身子靠上他的肩膀,两脚笔直地往桌子上一翘,指挥温良辰:“剥两颗葡萄,来。”
他将脑袋在温良辰的肩膀上蹭了蹭,擦掉汗水,脸色潮红,唇红齿白的样子显得格外乖巧,但不羁的坐姿又让他多了份张扬的魅力。
温良辰缓了两分钟,等呼吸平稳下来听话地剥了一颗葡萄喂到他嘴里,低头时可以嗅到他身上特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据说法医身上的这个味儿有人一辈子都去不掉,甚至因此找不到爱人。不过白夜不会,他觉得,还挺好闻,让他怀念起警局了。
没过一会,包厢的门哗啦推开,门口的人一怔,盯着他们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夜顺着温良辰飘摇的目光轻声冷哼,用肩膀撞撞他,下巴努向桌面。
温良辰反应过来,笑着给他抓了把葡萄。门口的男人惊了一跳,一时更加不知道怎么办,提着背包有种要逃出去的冲动。
白夜率先不耐烦了:“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没见过同性恋?”温良辰柔柔地靠着他,没有要理睬他们两人的意思。白夜一时也摸不准温良辰什么意思,本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意图,暧昧地趴在温良辰耳边咬了一口向鹿云示威。
鹿云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露出魅惑的笑容:“抱歉,遇到同类,有点惊讶。”
他的笑容很干净却也很诱人,白夜心口一跳,用冷笑将自己的不安掩饰过去。
“良辰叔叔,你们真的是朋友?为什么不说话?”等车子开动,白夜贴着他耳语,暖暖的鼻息喷在温良辰耳垂上,他满意地看着良辰叔叔的耳廓慢慢发红,然后带着微愠地表情扫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事先有言,不管白夜做什么都可以,他被温良辰调戏了这么久,难得可以反过来怎么也得撩拨一下,尤其是当着他朋友——不,或许是旧情人的面。这种感觉美好得就像逛甜品店看到了一款心仪已久的蛋糕,恨不得占为己有。
白夜的小心思温良辰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想鹿云尴尬,所以也就不做声随他戏弄。但也没想到这人玩心挺重,坐在下铺就像爬山虎一样粘着没有松开过,贴得温良辰浑身都要冒火了,不由得小声说:“我想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哦,新欢不如旧爱?”白夜有意笑他,媚眼弯弯。
“让你出去透透气。”
温良辰蜻蜓点水般碰了碰白夜的唇瓣,旁人根本无从发现,那软软温温的触感令他觉得不赖。
白夜舔舔唇面,心跳微微加速,淡淡地勾了下唇角,不动声色地从床上站起来:“那我去趟洗手间。”顺手替他们锁上门。
无处可去,真的进了趟洗手间后只能在两个车厢的交界处站着看风景。但没过一会就有人来抽烟,他厌恶地走开,不得已又往自己的包厢回去。
从H市回京州要经过一片旷野,延绵千里不绝,如苍绿色画卷在白夜行走之间缓缓展开。
站到包厢前的一秒,忽然被里面的一句话给气醒了。
“我可不觉得你带着的小白羊是个正常人,就这种跟鬼一样的肤色,看着都像是停尸间工作的。”
白夜最听不得别人说任何和他职业有关的坏话,气得脸色发白,嗙地一脚把包厢的门踢开。杵着脸靠着门边儿,一脚抬了半米高抵住踢开的门沿,冲着鹿云冷嘲热讽:“猜得挺对,我就是解剖死者的。”
鹿云浑身一个哆嗦,紧张地瞥了眼温良辰,只见他无奈地摇摇头,把白夜拉扯到自己身边坐下。
白夜脱了鞋跳上床,絮絮叨叨气得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合不合适,使劲去挣脱温良辰的手腕:“你干什么……跟你老情人叽叽歪歪我就不能说两句……唔唔唔!”
这个吻有点重了,带着明显的侵占和警告意味,把白夜一口闷进墙角,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大了嘴,方便温良辰将舌尖伸进去吸允捣弄。
白夜反抗的权利因为温良辰将他紧紧地抵在床角而丧失,只感受他令人心惊肉跳头晕目眩的吻技。其实心里觉得,温良辰的吻真的不赖,靠在他胸口起伏的肌肉也是可以令人瞎想的。
但可惜……他的感觉也仅仅是停留在了“不赖”而已。温良辰也感觉到了,身下人的反应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不是不悸动的,而是生理上冷淡得让他觉得像在吻一个直男。
松开口,看着白夜大喘气,气呼呼地干瞪眼,低声叫着:“良辰叔叔……你他妈想吻死我就早说。”这一瞬间,他又觉得白夜不应该不喜欢男人。
他揉了揉白夜的脑袋安抚:“事过了你怎么折腾我都行。”回头看向鹿云,竟然拿了本书正儿八经地看起来,他唤了一声“肝儿”才回头。
“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这种风格。”鹿云无语地撇嘴,显然很习惯温良辰的作风。
白夜坐在温良辰背后,对他喊鹿云的称呼有点好奇,还没说出话,就被人从背后捞出来继续揉了头发,他不悦地甩开他的手。
温良辰轻笑,说道:“介绍下,白夜,京州警局刑事技术科的法医。鹿云,你认识了。”
“哦。”白夜冷淡地应了声又缩回温良辰背后。
鹿云怔了白天才想起来要问什么:“白夜跟梅昕是同事?”
“嗯。”温良辰点点头,“本来我和白夜在H大参加交流会,结果京州出了大案子,交流会刚刚结束就把我们抓回去。”
“你陪他回去?”
不等温良辰回复,白夜突然探出身子气冲冲地低声顶了一句:“你吃醋啊。”
鹿云一副要自戳双眼以证清白的样子,转过身拒绝再说一句话,而白夜说完话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不是真吃醋啊,完全是男人之间的自尊心作祟。他白夜在GAY圈混了那么久,多多少少已经不是纯粹的直男,但还没有弯到会随便喜欢男人的地步。可跟温良辰在一起之后,无论他心理如何保持平静,总会发现自己有失控和无措的时候。他想向温良辰证明什么?还是想说服自己什么?
温良辰奇怪地低头去看他眼睛,白夜一直躲躲闪闪,直到逼近角落再也躲不了了,白夜恼怒地低吼:“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