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被这几人的到来弄得措手不及。
关闻不清楚他们的用意,笑着往院子里请,那四十多岁的男人却站着不动,目光扫过门口右上方的摄像头。关闻立刻会意,低声对身边跟着的年轻男人说:“去把所有的监控都关了。”
年轻男人是关闻的手下,连忙点头承应,匆匆往院子里面跑。跟随关闻四五年,他也见过不少场面,却从来也没见过关闻对什么人这么忌惮过,可是那男人的目光冰得像是蛇,他又不敢回头再看。
关闻在宅子门口守着,那男人不说也不动,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头顶摄像头上的一个小红点终于暗下来。
“我这宅子里的监控不连外网,谁都黑不进来,现在全都关了,君老板大可放心。” 关闻笑意盈盈,“天太冷了,君老板进去喝杯茶。”
那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几个手下的人往院子里走。
进门没几步,忽然间外面有噪杂的声音传来,隐约听见关锦鹏粗犷的嗓门,关闻微一皱眉,笑道:“是我的不孝子,每天晚上在外面喝酒闹事,君老板这边请,用不着跟他碰面。”
他引着男人和他的手下走上隔壁隐蔽的小阁楼。
关闻能有现在这样的家业,除去自己少见的聪明才智,当年在最初的资金积累方面,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这位君老板在外省,当年自己曾经替他走过私,贩过毒,但后来各自都洗手不干,也算是互有默契。关闻走了白道,但听说这姓君的虽然混得风生水起,同黑道上仍有些来往。
他半只脚还在黑道上,关闻自然忌惮些。可彼此相安无事了这么许多年,今天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在小阁楼的楼梯上也能听见关锦鹏的声音,关闻忍不住有些着恼,对跟上来的手下说:“去告诉关锦鹏,我这里有客人,让他今晚不许喧哗。”
手下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关闻的心思却此刻都在君老板身上,骂道:“还不去,等什么?”
手下连忙往楼下跑。
他是不想介入关闻和关锦鹏父子之间的,多年来两父子不和,谁介入都会伤及无辜,可是关闻有话吩咐,这句话便不得不传到。关锦鹏似乎已经喝了酒,醉意熏熏地被几个朋友拖着,那手下走上来,好脾气地说:“锦鹏,今晚关总有客人要接待,你听话回房安静睡觉,别打搅他,啊?你爸生了气也不好收拾。”
“打搅他?” 关锦鹏斜着眼冷笑,“他能有什么正事,新的女人?”
“不是。” 手下又笑着,“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你爸没忘。你委屈点,等会儿关总的客人散了——”
话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手下连忙拿出电话来:“关总。” 他听了片刻没出声,脸色却又变了变:“是,关总,正跟锦鹏说着呢。”
他脸色尴尬地笑了笑:“锦鹏,要不让你的朋友先回去,明天再庆祝生日?”
“我十岁生日的时候,买了蛋糕,让司机从学校接我去他的公司。我捧着生日蛋糕坐在门口等,听着他在办公室里上他的秘书。出来时他看了看我,给我一千块钱让我买游戏。”关锦鹏拍了拍他的脸,“你连撒谎也不会,我爸能记得我的生日?”
关锦鹏拿起手机,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叫人过来玩,谁来都行,越多越好。”
“不行,你这样你爸要不高兴——”
“随他的便,再把我赶出去就是。” 关锦鹏对身边的人说,“等什么,全都打电话!”
宋淮低垂着头,隔着厚厚的墙壁,听着关家院子里远远的噪杂声。每年都是如此,从不例外,关锦鹏生日的那天必要大闹。关锦鹏是有自我毁灭的倾向的,从小到大,就像是爬上了一条终会撞上山崖的火车,结局早已经成了定局。
几辆车从旁边的街道上匆匆驶过,在关家宅子的门口停下,宋淮听着年轻男女说笑的声音,也随着众人往关家大门走。
监控录像已经关闭,自己也进入了关家,关闻此刻无暇顾及周遭的事,关锦鹏酒醉不清醒,正是他该行事的时候。
君老板不会在这里待上超过半小时,也就是说,他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今天祁总没出场。
宋淮:大家都在等你。
祁总:因为大家喜欢我对你做的事。
第26章 第 26 章
宋淮拉起外套上的帽子,挡住自己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下往旋转楼梯走。音乐声响起,四周的人变成仿佛被线牵着跳舞的木偶,自然没有人发觉他的存在。
这计划好险。他低着头。
右脚踏上旋转楼梯的台阶,宋淮目光再次扫过拥挤的大厅,只见一个面孔陌生的男人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瓶啤酒撇开头。宋淮也随着身边的人机械似的跳舞,确信无人注意他,两三步冲上旋转楼梯,开到二楼。
喧闹声小了些,空无一人,宋淮快步走到二楼的尽头。
最西边的房间是关闻的书房,宋淮拉了拉把手,纹丝不动。
我操。竟然上了锁。
他的额头渗出点点细汗,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他的天地是网络,这种考手艺的活计,根本就不是他宋淮的专长。他喃喃默念,用手中两根细长的金属签在锁里轻戳:“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旋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宋淮屏住呼吸,咬紧牙关。
撬锁不是他的特长,虽然在网上找高手规规矩矩地培训过,技巧还是有些生疏。有些本事不到生死关头用不着,但不会就是死路一条。
旋转楼梯上的人哼起了跑调的小曲,越来越近。
芝麻开门。宋淮闭上眼听着锁里的动静。
咔嚓一声,芝麻门突然开了,宋淮迅速跑进屋里蹲下,轻轻喘气。那哼着小曲的声音也到了楼梯顶。
这多半是来找洗手间的,不会停留太久,宋淮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从里面上锁。关闻的书房长宽比一般人家的客厅还要大,他迅速翻着,在他书桌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半米高的保险柜。
保险柜是焊住的,带不走也搬不动,他坐在关闻的椅子上弯下腰,研究着在哪里放摄像头才能看到他手指按密码的动作。
这事本就风险极高,一不小心就全盘皆输。万一关闻发现了他的摄像头呢,万一关闻把证据转移了呢,万一这保险柜里什么都没有,是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这些都不能想,想了也没用,他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摄像头被他安装在桌子和墙壁之间细小的夹缝里。这地方不用脸贴着地面根本看不到,坚持十天半月不让人发觉该是不成问题。
门外的人已经走了,宋淮小心翼翼地将门重新上锁,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接下来要黑进关家的监控和警报系统。
关闻的电脑只怕有防御,且密码想必也复杂很多,他不能轻碰。可关锦鹏的电脑却不堪一击,关闻再怎么小心防备,也不会想到防备关锦鹏的电脑。
关锦鹏的房间在三楼,房门大敞,连灯都没有关。宋淮走进他的房间里,地上桌上的东西乱丢着,衣柜大开,电脑就在桌上。
他看着衣柜顶端随便塞着的篮球,目光微动,默然坐在他的桌前。
随手敲一下关锦鹏的生日,进去了。
宋淮拿出一个小小的驱动器连接他的电脑,安装上一个隐藏程序,迅速通过内部网络找到控制监控和警报系统的电脑。这事本就需要专心,他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敲着,一时间竟然没有发觉自远至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蹒跚,忽轻忽重,大约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一个重重的踏步让宋淮突然间清醒。
糟。竟然有人来了,怎么办?
现在夺门而出必然是迟了,跳窗也来不及,他来不及细想,电脑关上,椅子随手一推,一个翻身躲到关锦鹏的床下。
总共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宋淮屏住呼吸侧身而望,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进来的人对房间很熟悉,不由分说便踢了一下地上的东西,紧接着椅子也迅速遭殃,被人用力拉着拖拽到桌前,路上绊到了什么,引得那人一声怒骂。
那声音果然是关锦鹏。
他在桌前的椅上坐下,接下来是一片静谧。
酒气隐隐传来,心情也极差,关锦鹏今晚喝得不少。
宋淮不知道关锦鹏回来是要做什么,他要是回来睡觉,自己势必要等他睡着才能走。他要是继续在桌前这么发呆,自己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那时候那位君老板只怕已经走了,他一走,监控重新启动,自己不是要露馅?
怎么办?
关闻拿了两个杯子,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慢慢地倒着:“我记得君老板当年喜欢喝烈酒,这是50年的威士忌,看看喜不喜欢?”
那君老板没出声也没看他,斜斜地靠着沙发,手下的人弯腰掏出一根烟给他点了,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关闻端着酒坐在他的对面,看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四个人,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君老板今天大驾光临——”
话未说完,君老板点了点头,那给他点烟的男子把手里的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关总请看。”
关闻把酒杯放下,皱着眉将信封打开,忽然间手一抖。
那感觉似是周身都在爆炸。
君老板没有情绪的声音传来:“你认不认得?”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许多,也比现在精瘦不少,但只看冷淡的五官便是君老板年轻时候的模样。他的手里有把刀,面前躺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看不见脸,却也知道已经没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