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my召开结账的服务员此刻也正好带着账单姗姗来迟。
那胖子掏出张卡塞进账单,哈哈大笑道:“你不也看见了吗,年轻人,吃饭人多,由不得自己。”
Jimmy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胖子往墙上慢慢一指:“不是所有人都懂拉丁语的。你认识Edison Chan吧?你给我讲讲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我每次来都想搞明白,可是我又不认字。”
胖子诚恳地往桌边一坐,望着一墙对他来说天花乱坠的奇异符号出神。
Jimmy看见他右手缺了一根手指,知道他参加的想必就是三年前的独立战争,便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前凑了凑,指着墙上的诗行,一行行念给胖子老兵听。
“长叹,春日,总该随玫瑰而逝,
而青春甘甜的篇章也随之合上。
夜莺啼于枝梢,
花何时重开却无人知晓。
我余生所爱,命运密谋让你我,
彻底攥紧这充满抱歉的剧情。
却该将它摔成粉碎,
再重组装,近于你我心底的渴望。
我欣喜之月,尚未圆缺,
而天堂之月,正再一次升起。
多久远,她也将徒劳看见,
这如常的花园失去我,依然永生。”
Jimmy念完,心中失笑,谈生意归谈生意,这要是让林木知道他给这辈子见第一面的男人念了首情诗,还不定怎么惩罚他呢。
惩罚……折磨……滋味如同上刑……Jimmy觉得自己想得倒挺美。他想被惩罚想被他的机长拴在床上这样再那样,人家却还赶着要去开飞机呢,不准点不行。
可是,Jimmy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如常的花园里,这青春的篇章上,他本以为自己错过了的。
他以为Edison Chan与世长辞后,自己也提前埋骨他乡,活着只为一口气,只为给他报仇。
可Jimmy想起林木给他系领带时手指微凉的触感……
原来,终究是没错过呀。
胖子老兵揉了揉眼睛,拿纸巾抹掉了几滴眼泪,清了清嗓子,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对Jimmy说:“我是德罗普。”
德罗普,Z国国防部副部长。如果没记错的话,Z国国防部部长已经在地震中去世了,副部长经选举继任指日可待。
那是以军队治国的Z国仅次于总统的第二高位。
Jimmy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是以个人的身份来跟他谈生意的——他怕是已经拿到了总统的授权。
这意味着Z国倾全国之力,冒着被国际社会谴责乃至制裁的风险,也要造出轻型□□。
仅凭这条信息,他去买空几支相关的石油股,也能赚够他和林木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如果你认识Edison Chan,你想必也知道,在南部三国,人人都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水、食物、妻子——”
Jimmy打断他,提醒道:“女人也是人。”
那胖子于是补充道:“——和丈夫。可是没人想要丈夫的,相信我,丈夫只意味着无尽的家务活和一年一个生十年也生不完的孩子。这就是Z国的现状。我们没有办法发展我们的经济,没有办法发展我们的教育,让人们,男人和女人都算上,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呢?”
Jimmy想都不用想地卖给他一个面子:“因为Y国的威胁。”
副部长点头道:“美军在时,局势稳定了足足十年。可是美军一撤出南部三国,你看看发生了什么?Y国居然独立了!独立就独立,他们还想把塔尔也夺走。塔尔在历史上,八百年来都是我们的领土。”
Jimmy听明白了。
如果是Z国的国家行为,那交易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他便不再担心对方没钱了。
这不,正想着,便听副部长说:“按Edison Chan的规矩,现金交易,你选哪个边境运过来,随便你挑。”
Jimmy打量着他,过了半晌,才开口:“你怎么会知道Edison Chan的规矩?”
“年轻人,如果不是当年Edison Chan被人暗杀。我们还用等到现在找你买东西吗?他早就答应卖给我们了。”
Jimmy心一沉:不好,Z国人和Y国人要开始互相甩锅了。
然后果不其然就听见那胖子解释道:“我知道你是Edison Chan的养子,你也不用怕我说出去。他突发胃出血,其实是被人下了药。他要卖我们的东西——那些糖果——都被Y国人拿走了。”
“Y国人说是你们拿走的。”
“那老不死的东西……”胖子突然敛起和蔼,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来。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块金怀表,啪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微缩的照片,指给Jimmy看。
“是他吧。老拉希米,拉希米,我的老团长……”
那块怀表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了,显然是对他有个人纪念意义,才被带在身上。
Jimmy捏着看了看,那张黑白合影上一共三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军装。
他立刻认出,最左边最帅的年轻男人,今日长成了他身边眉目不清的胖子。
中间的当地人他不认识。
最右边明显塔尔式长相的,便是拉希米的父亲,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过的老拉希米。
潜伏在Y国的“秃鹫”恐怖分子头目,被敌国的国防部副部长挂在脖子上的怀表里……
Jimmy越琢磨越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即使自己不因取消交易而被灭口,保不齐也将因知道这个不能说的秘密被灭口。
谁知副部长像看穿了他似的,毫不避嫌地说:“我跟总统都知道Y国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是美国记者写的那种人。”
不是恐怖分子?不丧心病狂、罔顾妇女孩子的性命?
Jimmy听那国防部长接着说道:“我年轻当兵时就认识Y国人,当然了,那时候还不分什么Z国Y国。我们团长,拉希米,他就是塔尔人。“
”我们家里穷,都是雇佣军,一起打过仗,我们年轻的时候可厉害了,替美国人打赢了基地组织。“
”可是……美国人啊……他们只当我们是雇佣军。按人头算,死一个人,给村里人赔点钱,就算打发了。“
”我们找不到别的工作,只好回来给Z国当兵。后来Y国要独立建国,所有Y国人都被赶出了军队。所以我们团团长的位子空缺了,我就接任了。“
”后来美国人支持Y国独立,却把画国境线的地图推到了我们手上。我负责画地图,那是多么重要的职责啊,我认真研究了塔尔沙漠附近每一个村子的人口、民族、资源和历史……可是地图交给美国人后,他们还是不满意。”
Jimmy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美国人当然不满意了!
历来殖民者在放弃殖民地时,无一例外都是要种下民族矛盾的种子的啊!
如果国境线划分得太完美,美国人日后怎么再找借口挑起事端、维系自己在南部三国的利益?
“美国人夸我的地图,说我画得好。他们说只有一点需要改变的:塔尔不应该分给Y国,而是应该属于Z国。Z国更强大,更能照顾好塔尔。”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老拉希米恨Z国人入骨了。
失去了塔尔,便是塔尔人的血海深仇。
三年前的十月十五日,Y国独立,版图上却没有他们最最重视的塔尔。
由此一来,Y国分裂为执政派和激进派。激进派的主要诉求是夺回塔尔,重画国界线,故意制造了多起针对Z国人的暴力活动,也因此被国际社会定性为恐怖组织。
Y国和Z国从此势不两立,而这正中了美国人的计。
Jimmy点点照片上中间那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他呢?”
“死了。”
现在活着的两个,也站在了国境线的两边,平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Jimmy正色道:“选哪个口岸运给你,我要回去跟董事会商量。虽然我继承了Edison Chan的公司,但还是有些麻烦的人总是碍手碍脚。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接过副部长推过来的随身拎包,只靠听拎包在桌上滑动的声音就知道里头是金条。
南部三国受国际社会的外汇管制,连美金现钞都搞不到。他不禁替他们觉得悲哀。
Jimmy又要了份冰淇淋打包,给林木带回去。
咸水城经济拮据,只有梦园一地,可以买到冰淇淋,还是用纯天然的奶油、杏子和柿子做成的。
林木虽然平日里不爱吃甜的,但这本地特有的水果味,也许能勾引他的胃口。
Jimmy跟Z国国防部副部长挥了挥手,顺便知会了他的真名:“阿米尔先生,再会。你的拉丁语也不错。”
方才他故意翻译错了几个词,而胖子脸上骤现的困惑,并没有躲过他的观察。如果不懂拉丁语,他又怎么会察觉他翻译错了词、而显出困惑来呢?
更何况,Jimmy记得很清楚,老拉希米把他关在防空洞里时曾经提过一句“我最好的朋友很有学问,是村子里第一个在美国人办的学校消息拉丁语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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