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感受一下。”
辛然恍惚间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严晏时,先闻其声才见其人,那时他就觉得这个年轻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很是好听。
这会儿的电话里,一句不仅是低低沉沉,还带着笑意的“别闹”,简直让他红了耳朵。
严晏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学校,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动静,像是被子摩擦传出的声响。
他路过体育馆,大礼堂,顺着林荫道往前,经过几栋楼——他抬头看了一眼第二教学楼,那是学校里最大的一栋,学生的公共大课几乎都在那里上。
高大的钟楼在夜色里也依旧巍峨。
当然此时的严晏并不知道辛然其实就住在二教背后不远处的教工宿舍里,现在离他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严晏走在暑天晚上稀薄的风里,问:
“你怎么个感受法?”
“我滚一滚,看看身上哪块零件使不上劲。”
辛然这话不假,他现在可能就脚丫子不疼,当然他也不能就这样跟严晏说——那听起来太像是跟人撒娇,所以他老实道:
“腿、屁股、腰、肚子、膀子——都疼。怎么办,明天练脑子?”
“你还真是哪儿哪儿都疼。”严晏想到辛然练一会儿就得躺半晌的样子笑道,“不是还可以练胸嘛,就这么着吧。”
自以为自己把浑身上下都点到一遍的辛然有一瞬间的茫然。
对哦,哥还可以练胸肌。
“你还没回去呢?”
严晏打开寝室灯。昨天上午考完试之后,三个室友立即麻溜儿地回了家,寝室只有他一个人申请了留校。他回答辛然:
“刚到。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漱。”
“嗯?好。”
辛然看了看通话时间,从严晏打给他到现在,两人已经闲扯了快二十分钟。他本以为严晏回去了之后就会挂电话——但他没有。
辛然以前很不能理解喜欢“煲电话粥”的人,特别在信息时代,发个消息就能解决的事情一般都不会打电话。
尤其是那些讲电话能讲上一两个小时的人,简直跟他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但他现在听着严晏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在和“人”交流,而不是看着对话框里那些难以甄别真实感情的文字,费劲脑筋思考自己到底该回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包。
辛然的大学室友也经常和女朋友讲电话讲到半夜,直到最后被寝室其他人群起而攻之才会被迫挂电话。
他那时候真的很费解,人和人之间哪里会有那么多话说?
所以辛然现在的感觉有点微妙。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他此刻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那边重新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可即使这样,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沁着甜味的特别体验。
年轻的爱情……年轻时候的爱情,就是这个味道吗?
辛然正出着神,电话那头忽然有了动静。
严晏把手机的灯光打开,耳机随便揉在一起,长手一伸,一起丢到了上铺的床上,然后就去关了灯。
严晏爬上床,重新戴好耳机,又把空调定了时,舒服地叹了口气,轻呼电话那头的人:
“唔,回来啦。”
辛然那股和理想型讲电话的紧张劲儿已经过去,睡意重新席卷而来,声音有点懒懒的。
“嗯,还是床上舒服啊。”
严晏洗漱回来发现电话真的没被挂断,有些小小的开心,现在听到这句“回来啦”,心里的满足感更是油然而生,好像身边真有人在等他似的。
“哦?”辛然听着他惬意的声音笑道,“我还以为少侠是个不喜欢在床上虚度光阴的人。”
严晏舒服地窝在床上,对辛然的调侃不以为然,哼哼道:
“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吗?”
“因为我每次见你的时候你都很精神嘛,”辛然索性闭上眼,“只有我这种懒癌晚期患者才会一倒在床上就起不来。”
“你也知道你快懒死了?”严晏笑道,“这位同学很有自知之明嘛。”
已经很多年没被叫过“同学”的辛然重新听到这个称呼还有点不习惯,不过一想自己确实是严晏的学员,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知道错了,坚决不改。”
两边的空调都在呼呼地吹着,两人明明也都困得不行,却没有人提出要挂电话。
于是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夜也渐渐深了。
第二天上午。
辛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脖子上,这才转醒,发现是耳机线。他拉扯着耳机线,把手机拖过来一看,昨晚的电话虽然已经挂断,但却有一条未读短信:
“不知道你手机套餐里有几百分钟的通话,反正我的已经用完了。”
辛然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严晏昨天竟然打着电话睡着了?还一晚上都没有挂?
稀奇。
虽然严晏那头的惊讶程度也不亚于他。
辛然滑开屏幕,给严晏回短信:
“我还比较富裕,再打一回都够。”
辛然洗漱好,重新拿起手机,短信界面上有一串“哈”和一句“待会儿见”。
他走到阳台门边把窗帘一拉,滚烫的阳光霎时照了满屋。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有两种极端的日子都过得很快。
一种是忙得死去活来的日子,一种是闲得人都发霉的日子。
前者看似充实,却少不了会让人有深深的疲惫感,后者百无聊赖,时间却就在无所事事中悄然度过。
只有张弛有度的生活,才能带来真正的满足。
——这是辛然一个月以来的心得体会。
六月底,也就是一个月以前,辛然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真的能做到坚持每周四次,按时健身,更没有料到自己一个月能吃百来块钱的鸡蛋。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自己买鸡蛋回去煮的可行性,毕竟食堂一块五一个蛋,整月吃下来实在太贵。
有一些尝试和改变,只有坚持去做,才会渐渐看见成效。
当然这不只是鸡蛋的问题——这一个月来他努力地不去挑嘴,努力地吃鸡肉和牛肉,努力地在没课的情况下早睡早起,更努力地规律健身,体重好歹还是长了五六斤起来,而且是五六斤结结实实的肌肉。
肌肉和肥膘的区别非常大。
虽然他一开始深受他亲妈和严晏的逼迫,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十分的喜人。
而且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放假就窝在家里,虽然走路或者骑车去健身房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他还是成功被晒黑了一些。
——即使环顾健身房一圈,依旧比所有人都白。
但至少在太阳的照射下不会让人产生他白到“透明”的错觉,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白里透红的健康气色。
辛然健身的时间不长,能有这些肉眼可见的进步,他非常知足。
即使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想躺着,但也躺得理直气壮。
不过,当局者迷,最先注意到他的变化的人还是温书。
温书隔月再见他,十分大惊小怪:他的心肝儿什么时候这么有活力了?
那时候辛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和没健身之前有什么不同。
后来辛然被温书给提溜到了亲妈跟前,看着亲妈难掩惊讶的表情,他才注意到了自己的“茁壮成长”。
毕竟他亲妈绝不可能奉承他。
当然,这一切好的现象都并不能让辛然习惯健身时候的脱力感,更不能让他适应拉伸时候的疼痛感。
“全民健身”的私教厅里,依旧会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
被拉伸的和给人拉伸的两个人,都坐在垫子上气喘吁吁。
“我说,”严晏翻着白眼,“你就不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让我给你拉伸?哪怕一次?就一次?”
“能,”辛然偏过头看他,“如果你不使劲的话。”
“先疼‘一小会儿’或者后疼‘一大会儿’,你自己选吧。”
辛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真的很怕痛嘛,痒都可以忍住,痛没法忍。
“还有你那个肩膀也是,”严晏接批评,“僵硬得不行,给你捏你还缩脖子——真是我惯得你。”
辛然闻言把手放到自己肩膀上捏了捏,说:
“老年人体弱多病,肩周容易劳损,少侠多多担待。”
“怎么弄的?”严晏边问边起身,准备带辛然去前台签字,“我也没少玩手机,怎么不像你这么严重呢。”
“谁说我是玩手机玩成这样的?”辛然也站起来,“我那必须是看书看的。”
严晏一脸不信:“可别说你还是个学霸。”
“怎么的,不像?”
辛然挑眉,想当年读书的时候,学霸这个称号他可是当之无愧。
“对了,你给本学霸看看——我长胖点了没?”
答案是肯定的,但辛然就是想让严晏也承认一下。
有那么一丝丝求表扬的意思。
“咦?”严晏驻足,果然打量了辛然一下,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可能是因为经常见你吧。确实比刚来那时候结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