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有人说: “对不起。”
俞胭很累,尽管如此她弯了弯嘴唇。
她翻了个身背对孙黎:“别来了,我挺好的。祝你蒸蒸日上,前程锦绣。”
身后的人似乎又站了一会儿,脚步声才慢慢地远了。她想,也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给过她承诺,说她不会放弃她。即使最后没有实现,但是她说了对不起。她就愿意原谅她了。她也没有什么能给的,只有仓促简薄的祝福,还请不要嫌弃就好。
孙黎顺着墙面滑落,跌坐在病房外。嘴里拼命咬着手背,所以没有人会听到她的痛哭。年利润近700百个亿的大型能源上市集团首席财务官,哭得像失恋分手的小女孩。
这一次,她就算哭到昏厥,那个曾经为她飙车、闯红灯、送急救的人也不在了。
俞胭让医务人员把警察叫来,她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进来的是刑侦队队长,老战友老领导,她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队长坐下来安慰她:“你别怕,有什么说什么。是不是有人要害你?天塌下来我顶着。”
老队长对她一直是照顾的,她像被人打了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对不起,队长,是我说了谎。”
“不是戴春城?”
“不是。”
“但氟化物中毒……”
“那是牙膏,我吃了整一管。”
队长瞠目结舌:“但……但是为什么呀?”
俞胭笑得不在意:“我利用曹进诬陷他,以为能成功,结果还是被他找到了。这几天我一直害怕他报复我,逼供电棍也很难熬,所以打算自杀,一了百了。昨天他来之前,我把刷牙的牙膏全部吃了,两百多克,心里想着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他进来之后只说话,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他也不知道我吃牙膏,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两三句把戴春城和她的关系撇干净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队长不太相信:“他和你到底有什么过节?”
俞胭耸耸肩膀:“以前刑侦科受了他那么多的罪,几次闹得不愉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我又被调到办公室,我以为是他的意思,几次申请收回调令都不了了之。我就想,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想打压就打压,还以为人家不会有怨气,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就因为调办公室这件事?”
“职业前途都毁了,还不够吗?”
“他是大领导,何必要费心动你一个基层刑警,你就没想过吗?”
“是我太生气,糊涂了。”
队长的脸色很僵硬,他仍然不相信曾经器重的手下会做出这种事:“你曾经是队里最有潜力的!把你调走我也向上面申诉过,说实在的,从个人感情的角度,一个女孩子家做刑侦是很危险,能调去办公室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我也理解你有不满的情绪,你也可以申诉,但是勾结商业间谍、妨害司法公正……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俞胭愣了愣,忍不住笑。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都不清楚。
“阿胭,你凭良心讲,你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这块警徽吗?”队长拍着身上的警察制服,激动得面红耳赤:“警校毕业的宣誓你都忘了是吧?你说你喜欢做刑侦,喜欢当警察,你就是这样喜欢的?就是拿你手里的权力妨害司法公正?你是刑警啊!”
做刑警的都自视甚高,各个胸怀里是比天高、比地厚的自尊心,有的甚至看不起文职和辅警。就好比医院里临床的看不起护理的,为什么?因为临床的才是救命的。文职能配枪吗?文职见过多少尸体?破案抓凶手的不都是刑警吗?
刑警觉得他们才代表法律,他们才是真正的执法人员。因此,这帮人对维护法律也更坚定。刑警违法的意义是极其重大的,俞胭不会不明白。是她亲口说她喜欢做刑侦、她有作为一个刑警的骄傲,她也亲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给了这份感情最大的侮辱。
世上的事有时候很微妙。
曹进是律师,俞胭是警察。两个最接近法律的人羞辱了带给他们尊严和立足之地的法律。
俞胭想,如果她是一个有理想的警察,如果她和孙黎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如果她没有和孙家搭上关系。孙黎只是会计部的小经理,她是刑侦科的基层刑警,假期里她们可以在明月楼吃一份平民价格的点心、喝奶茶、谈论工作上遇到的不公平和性别歧视。她或许会看着孙黎慢慢地爬上去,升职的时候给她买花,送一份还算拿得出手的礼物。
那样,她也算看过美好的景色,有过知心的朋友,这段人生到老了足以拿来回味。
到头来,她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寄望的长辈、对不起职业道德、对不起国家法律,她把所有忠诚都给了孙黎,抱着宁负天下、不负一人的信念,也没有博得谁的眼泪。
真是个可悲的、一无是处的罪犯啊。
“我会提交离职报告,领导批示之后我就不算是警察队伍里的一员了,这样我获罪也不会算到局里的业绩上。”俞胭低声说:“至于判多少年,就听法官的吧。”
队长沉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自为之。”
金燕得到警局的消息,还要瞒着戴玉山偷偷给戴春城汇报。
“她还是没说幕后主使吗?”戴春城问。
金燕摇头:“她既然愿意说真话,就是抱着牺牲自己保全孙家的打算。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好的,至少保住了一条命。妨害司法公正,罪责应该挺重的吧?”
那要看法官怎么鉴定,俞胭这个情况,至少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但这不是戴春城关心的:“她本来就应该坐牢,不过是死得其所。”
“那孙家那边……还要不要再留意……”
“先不动,”戴春城想了想:“等阿严回来,我再和他商量吧。”
裘严在香港谈收购案,在电视台上公开道歉之后,舆论钳着裘氏兄弟集团没有松懈过,他索性不呆在国内,躲到外面去。媒体在家里找不到人,公司上下口风也非常严,没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戴春城担心他工作忙,不愿意总是打电话给他,想向覃子午旁敲侧击,覃子午在夏威夷度假,不接电话。
这样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初谈恋爱的那几年。裘严和戴春城都很忙,平均一个星期见两次,在繁忙的工作中,偶尔约会正好能调剂心情。戴春城想,也许人生真的是不断轮回的。
金燕看他的脸色,生怕他有个万一:“您别担心裘先生,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老爷子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您就算不放心裘先生,也要放心老爷子。”
“事情是我闹出来的,却让他在外面给我挡风雨。”戴春城心里不安定。
戴春城在这桩婚姻里本来就处于优势地位,现在舆论更是把他看成了“受害者”,裘严如何欺骗他的感情、他的钱、他的地位名声……故事编得有声有色。不仅是舆论,裘严背后还要扛多少来自公司的压力,戴春城很难想象。上一次,也是裘严力排众议要把他这个外人的名字写在博士后工作站上,当时媒体如何盛赞这位CEO情深义重,仿佛都被他们抛在脑后。
第33章
金燕安慰戴春城:“舆论闹腾也就是两三天,过了就好了。我问了生活秘书,裘先生后天傍晚的飞机回来,比预定行程早了两天,他一定也想念您才提早了行程。”
这几句话说到了戴春城心里,他笑笑没有回话。
金燕看他脸色好转,抓紧汇报其他行程:“陈颐先生的订婚宴设在星期六中午,滨江路六合食府,请您务必准时到。我已经回过老爷子了。”
陈颐订婚,戴春城肯定是要去的:“我知道了,阿严如果赶不上,多帮我备一份礼。”
金燕领了他的话,在门口碰上戴老夫人。
老夫人示意她离开,在书桌边找到忧心忡忡的儿子。他浑身都是烟味,从来克制冷静的一个人,被逼到了放纵抽烟的地步,可想他心里是多么焦急。她略略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几份离婚协议书散在桌面上,戴春城连忙用身体挡住,把文件往身后拨。
“妈……您别担心,我和阿严的事情我们自己能处理……”他说。
戴老夫人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
戴春城低着头,他小时候考试考差了也是这个姿势。
“有这么大的问题吗?都开始办手续了?你和妈妈说说。”
“说来话长了。您也搞不清楚。”
他很烦躁,心里只想着裘严,哪里有闲情和家长解释婚姻问题。他越是这样,戴老夫人越焦心,她是不太看重裘严,只当来了个倒插门的,但是戴春城这样喜欢他,做母亲的也不想儿子不高兴,最终还是答应了婚事。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答应。
“是妈妈不好,妈妈如果当初坚持让你们分手,就不会有今天。”
“怎么又变成了您的责任?要结婚的是我,难道我想和他结婚,您还强行拆了我们不成?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自己的婚姻自己心里清楚。”
相似小说推荐
-
我和金主的白月光好上了 (阿佾) CP2019-05-04完结#金主给他的白月光送了一束花,然后白月光晚上把它送给了我。#我有个不合格的金主,不玩强迫玩...
-
朝闻夕爱 (温素山) 晋江2019.05.07完结与你携手并肩为你披荆斩棘要和你同心到老卫朝X闻道Ps:我没有说自己这是悬疑推理,所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