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生摸摸她的头,希望她这次能有所成长:“小黎,再出色、再有能力的人,总会有无法做到的事情。这是很正常的,不要责怪自己,你救不了所有人,你不是圣人。保护好自己,这一关咱们要闯过去。”
戴春城在原来检察院的宿舍大院分到过一套房子,面积不大,又是老房子,戴家一直不愿意他住在那里。但他其实是喜欢这个地方的,隔壁就是市委党校的院子,安静、方便、舒适,院子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闲杂人员少,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他从裘家搬出来之后就在这里住,房子在一楼,两层小复式,采光也可以,甚至连钟点工都没有请,让戴家伺候老太太的保姆每个星期过来两趟,打扫卫生收拾冰箱,再不用别的人了。习惯了裘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模式,换了这样安静的地方,戴春城也觉得挺好。他一个人谁也管不着他,谁也不会想着他。
他领着俞胭参观房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我也不说废话。你和孙黎的金钱交易我手里是有的,包括孙春生秘书划给你的那几笔钱。你要是愿意说点什么,我说不定可以保住你。”戴春城说。
俞胭见到他,心里也就明白了:“如果我不说,您打算把我关在这儿直到说出来为止?”
戴春城笑笑:“把你关在这儿,你至少还安全。从你踏进我的屋子开始,在孙家人眼里,你就是个死人。你现在出去当然没问题,你试试看,能不能安全回到家。”
她进过戴春城的屋子,完好无损地再回去,孙家人是不可能相信她的了。就算孙黎不愿意,按照孙春生的手腕,俞胭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你还是希望我活着的。因为我活着,孙家贿赂警察的事情才成立。我死了,你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俞胭也不怕他。
戴春城点头,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呢?你希望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没有人希望自己去死,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想活下去。
俞胭想,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她的同事,办公室里那些做文职的姑娘,每天只工作七个小时,下班连制服都不愿意多穿一秒钟,换上漂亮的连衣裙和男朋友约会,讨论买什么口红,今年要不要出国旅游。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过这种生活,也无法融入。不止一次领导找她谈话,说她性格孤僻不合群,集体观念感不强,她是做警察的,没有集体观念怎么行?
后来她搭上了孙家这条船,有孙春生这个靠山,领导也不再管她了。私下里她听到同事们议论她趋炎附势、做大老板的走狗、赚黑心钱,她也打心里看不起孙文岭那种纨绔,她想,等赚够了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就不干了,和孙家断得一干二净。但钱赚到了,她碰上了孙黎,她又觉得孙黎是个不错的老板,她心甘情愿跟着她。反正她是不会有男朋友的,也不会有爱情和婚姻,那人生还剩下什么?如果连钱都没有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心态。
“抱歉,我不想说。”俞胭笑笑。
戴春城点头:“有骨气,孙家没看错人。”
俞胭摇头:“孙家也好,你戴先生也好,对我来说其实没有差别。就像在你们眼里,千千万万个小人物如我也没有差别。从某方面来说,我们还是挺平等的。”
“好,”戴春城说:“你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理解。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沉冤得雪,所以也希望你能理解,咱们俩各有各的职责,谁也没有错。”
俞胭点头:“当然,我理解。”
戴春城拿起了茶几上的座机,拨号出去:“金燕,你把人带过来吧。”
金燕领着保镖把曹进带了进来。曹进像个叫花子,胡子拉渣、眼神麻木,身上穿一件麻黄色灯芯绒的旧式马甲,西裤和鞋子沾满粉尘。俞胭也很惊讶,她送曹进出城也不过就是半个月前的事情,那时候人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心情一沉,如果曹进把她供出来,她恐怕自身难保。
“坐吧。”戴春城示意金燕给这位落魄的父亲倒茶。
曹进混沌阴沉的眼神落在俞胭和戴春城身上,他像受了惊吓的动物往后缩。戴春城以眼神问俞胭,俞胭摇头表示不知情。还是金燕出来解释:“他也是倒霉,出了城女儿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去银行取钱结算医药费,被人抢劫,差点命都没了,他又不敢报警,怕被人找到。现在是倾家荡产了,妻子要和他离婚,带着孩子回老家,他被我们找到的时候,喝得烂醉如泥。”
这样的曹进已经算是能见人的了,她事先费劲收拾了一番,才敢带来给戴春城见面。否则,她担心这个被逼到绝境的男人会和戴春城来个玉碎瓦全。
“你把事情说清楚了,我也不为难你。”戴春城对曹进说:“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拿一封打印的邮件就要给我扣一顶陷害证人做伪证的帽子,我是不能接受的。”
曹进两只眼睛慢腾腾地转一圈,又转一圈,最后转到俞胭身上。俞胭没有理他。仿佛她从来不认识他。他慌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曹进,你自己看清楚情况。”戴春城把医院收费单和刷卡存根扔在他面前,签名处有大大的俞胭两个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给你定罪。你主动说出来,也许还能争取个减刑。”
曹进的脸彻底垮下来,他抓到戴春城的衣袖:“戴先生,戴先生,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是昧了良心,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您,您饶了我,我不能坐牢,我还有孩子……”
金燕立刻指挥保镖上来将他拎开,像扔鸡崽子似的扔在地板上。
“那我来问,你来答。”戴春城耐着性子说:“你和俞小姐有过联系吗?”
曹进犹豫惶恐地点头。
“联系过几次?她有没有给过你钱?”
“三次,不,四次。四次。钱也是她给我的。”
“多少钱?”
“大概……大概一百一十万……”
戴春城挑眉,向俞胭笑:“看来我还挺值钱的。”
俞胭也笑:“说到底,是他女儿的命值钱。您怎么也不止一百万。”
戴春城又问曹进:“她给你钱,让你把那封邮件放到我的公文包里?”
曹进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他以点头回答了这个问题。
“除了隐瞒那封邮件,还让你干了什么?”
“从您参与这场官司开始,找机会让您担任代理律师……”曹进一咕噜脑把事情倒了出来,包括俞胭最后和他在咖啡厅里的谈话,一字不漏:“我都说了,我没有说谎。您别把我送到警察局去,我还有孩子,她还在生病……”
戴春城问:“你没见过孙家人?”
曹进有点懵:“什么孙家人?”
“只有俞胭和你联系过,除了她以外你没有见过其他人了是吗?”
“是,是她和我联系的,没有其他人了。”
“她只是个普通的警察,你没想过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你女儿结医药费?”
“我……我没多想……她事先给了我定金,我就相信了……”
戴春城看看俞胭。俞胭只笑不说话。他皱了皱眉,这下有点麻烦。孙黎一开始就算好了,她从不露面,甚至对着曹进,俞胭都没有提到过关于孙家的任何一个字,这样孙家就从诬陷事件里面摘了出去。只要俞胭一口咬死她没有受人指使,戴春城最多只能把她交给警察局,但孙黎毫发无损。就算戴春城手里有孙黎和俞胭的金钱交易,也不能证明孙黎参与了这场官司,这是两件事。
孙家留有后路,万一出事了俞胭可以拿出来顶掉所有的罪。甚至孙黎和俞胭的金钱交易都可以反咬成警察向民企代表强行勒索,把自己装扮成受害者的角色,吃亏的最后肯定是俞胭,孙家行贿的罪名是不完全成立的。
“金燕,把他们俩带去警局吧。材料我已经给张局了,他知道的。”戴春城说。
俞胭脸色变了:“戴春城,你唬我?”
戴春城笑:“把你关在这里,就是非法拘禁。反正都是关着,去拘留所不是更好?”
有了曹进的证词,俞胭就是干涉司法公正,检察院批捕令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她下套。俞胭是警察,这是警界的丑闻,从警察局的立场来说,这件事能处理得越低调越好,要是传出去,警局局长的乌纱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所以对外他们肯定希望俞胭这个人是“失踪”了。
金燕领了人和保镖哗啦啦走了。
至少现在戴春城身上的罪名洗清。曹进诬陷裘平的事情可以尘埃落定,裘氏如果提请申诉,也许还能把作伪证的帽子摘了,恢复公司蒙尘的名誉,对公司股价也是有帮助的。
至于孙家,有道是树大根深,孙家在国内的根系累积了小半个世纪,不是一日半月可以倾覆的。裘严上次联合白石基金花了三个亿,只让他们卖掉了一间子公司。仅仅一个俞胭,就想撬动这座大山,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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