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不愿意戴春城辞职,也有一部分裘严的私心。他喜欢戴春城穿着检察官的制服,胸口别着检察金徽,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说到慷慨激愤处,轩昂的气势使对手律师惶恐。裘严很震撼,男人总是慕强的,对权力、威严、力量总是不自觉地靠近,戴春城代表的就是权力、威严、力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戴春城甚至代表了裘严对于社会秩序的印象,他觉得所有公务人员都是戴春城这样的,政府机关的风格也是这样的。
戴春城像一张滤网,只把祖国文化中明洁、优雅、坚强的部分留在裘严的心里。
这是裘平没有经历过的,所以他无法和裘严一样对这片土地产生共鸣。
“美国公司的工作会先交给副总裁处理,保释期间我只能在自己家里或者你这儿,等到开庭还不知道要多久。我就当休息一段时间。”裘平叹气,“两年半的开发,投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进去,如果没有办法大规模生产销售,这两年半就等于白费了。我只是可惜这个,我的官司完了才能继续打专利权的案子,等这两个案子全部结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他不想说股价的问题,这两年的成本都收不回来。
裘严若有所思:“你觉得是不是有人蓄意打击报复?”
裘平挑眉:“你是说从前那些人……”
“说不好,”裘严摇头:“我觉得不像。这么多年都安安稳稳的没事,突然搞一出不太可能。但是要说这场官司只是纯粹的市场竞争,我也不相信。有没有可能是针对你?”
和裘平关系不好的人多的去了,他不是和气生财的企业管理者。况且,裘氏兄弟这两年发展迅猛,得罪的人自然不会少,眼红妒忌的就更多了。
“如果针对我个人,不影响公司我也不怕,”裘平嗤笑:“不然让子午去查一查华创的人,香港经济这几年不景气,没出过几个像样人物,要是黑社会最好,谁还不认识黑社会了。”
他的笑容隐含着嚣张的血腥气,被壁炉金色的火光渲染后更加诡异。
兄弟俩对着火光静坐,有黑色的人影从楼梯间悄声离开。
律师第二天下午就到了,先来问候过了裘平再去警局了解情况。
“从目前举报人提供的证据来看,我们很不利。”律师的表情很凝重。
裘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律师拿出文件:“举报人认为裘平总裁故意隐瞒事实。关于第六十四号问题:公司是否事先知道运用这项技术有可能构成专利侵权?华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曾经在去年11月份的时候向裘氏美国公司发出过提示邮件,声明新型模拟器的电动运动平台非法使用了他们申请专利的技术,请求裘氏立刻停止使用这项技术,否则就会走法律途径。也就是说,对方曾经提醒过我们已经专利侵权了,而裘总仍然说他完全不知道这项技术有可能构成专利侵权。这就是故意隐瞒,是做伪证。检察院采纳了证据。”文件上有邮件信息以及照片。
“我没有看到过这封邮件。”裘平说。
律师说:“这封邮件是发给美国公司的法律顾问团队,并且收到了回复邮件。”他出示了回复的邮件内容:“这就表示至少代表公司的法律顾问是知道的。所以检察院才认定证据成立。您如果回答您没有看过这封邮件是不成立的,因为这只能证明您个人也许不知道专利侵权,但是公司是知道的。第六十四号问题问的是公司,而不是您个人。”
裘平吼道:“这他妈就是挖个坑让我往里面跳!”
法律有时候就是咬文嚼字的游戏,戴春城在庭审上,以权利要求书和说明书上一个数字的差别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现在,华创科技照样可以用同样的手法举报裘平做伪证。
裘严按着弟弟的肩膀,手却在发抖:“是不是律师收到了邮件,只是没有告诉你?”
裘平做了个深呼吸,他的脑袋现在有点混乱。
他是公司总裁,对专利权审查他肯定是放手让律师去做,不可能亲自一页一页地看文件了解产品都使用了哪些别人的专利技术。如果律师负责任一点,汇报工作的时候会重点告诉他哪些专利审查不合规、律师会怎么处理、处理结果是怎么样的。但如果律师只是应付工作,也就含糊过去了。美国对专利权的审核是很严苛的,有专业律师去把控,他就没有操心。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裘严问。
律师犹豫地说:“要证明裘平先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邮件,更不知道律师收到了邮件。要告诉法官,裘平先生不是故意撒谎,他以为法官问的是他个人知不知道专利侵权的事。把这件事定性为他没有理解好法官的问题。但是要证明他不知道很难。”
除非那个收到邮件的律师站出来,主动说他没有把邮件给过裘平看。但如果这么承认,就属于重大失职行为,没有人会轻易把这个责任揽下来。
换言之,裘平基本毫无翻身之地。
一屋子人在沉默中共享着这个艰难的事实。
律师请求和裘平单独谈话。覃子午和裘严先行离开。
“裘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专利侵权案的代理律师是否知道这封邮件?”
裘平一下子抬起脸,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他:“你是说戴春城?”
律师说:“这位戴先生为裘氏打官司,他必然要为您准备证词。如果他也不知道这封邮件,这是严重的失职。但如果他知道这封邮件,却让您对法官撒谎,这就是故意陷害。”
第19章
孙黎一个月没联系俞胭,再打电话就是空号,只能到她的住处找人。
其实她们之间已经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像孙春生说的,俞胭已经没用了,没用的人最好不要有多余的牵扯,以免引起麻烦。
孙黎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想着俞胭,也许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俞胭顶着鸟窝似的头发来开门,见了她脸色更差。
“吃饭了吗?”孙黎把买来的点心和冰啤酒给她:“一起吃吧,我饿得要死了。”
俞胭说:“里头没有你的位置。”
孙黎假装没听出双关:“放屁,我比你还瘦。”
俞胭让开身把她放进去。孙黎在斗室里转了一个圈最终挑了茶几边上的软垫子坐下。她身边是一摞半人高的杂物,报纸、杂志、文件袋砌起的矮墙,灰尘仆仆的。
“明月楼的奶黄酥,刚出炉的,我排了半个小时的队。赶紧,趁热吃。”孙黎打开啤酒,喷溅的飞沫落在她昂贵的皮衣外套上,她抽了张纸巾随手擦掉了。
俞胭把啤酒往嘴里灌:“你不用加班?”
孙黎踢了一脚爱马仕的公文包:“都在里面呢,吃了饭再说。”公文包倒在地上,和废弃的报纸堆一起。
奶黄酥还冒着热气,酥皮用宝石红色的枫糖涂抹,颜色深邃饱满,油光淋淋,里头是鸭蛋黄、牛油、鲜奶做的流心,咬下去牙齿先碰到膨胀的热气,牙龈被烫得一酸,甜腻的流心淌到舌上,嘴巴慌忙地吞咽,吃得人呼哧呼哧喘气,明明狼狈,脸上还露着痛并快乐的笑容。
俞胭忍俊不禁,拿纸巾替她擦试嘴角:“像要饭的吃龙虾,一脸穷酸样儿。”
孙黎笑得牙齿全露出来:“是挺好吃的。”
俞胭一边收拾杂物一边喝酒:“我以为你不打算找我了。”她表情冷淡,像在说家常小事。孙黎突然和她断了联系,局长也暗示她安分守己,她就明白了。她生气的是孙黎表里不一,面上说得天花乱坠,背地里就捅人刀子。
孙黎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叹气:“对不起。”
俞胭耸耸肩膀:“没必要。”
孙黎认真地说:“阿胭,我知道你喜欢做刑侦,但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再呆在刑侦总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才更麻烦。不如先避一避风头。”
“这话如果你是来找我商量调岗,我信你。你一声不吭把我先调走,让我误会,这不是为我好,这是把我当傻子耍。”
“我没把你当傻子。”
“那你今天来干嘛?是我还有利用价值?”
孙黎很烦躁:“我想和你道个歉,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尊重你。但你也理解理解我,我不这么做,我爸要是动手,你就不是调岗这么简单了。你给我哥做了这么多事、知道我们家这么多秘密,你觉得我爸会轻易放过你?我只能抢在他前面动手!”
“原来我还要谢谢你。”俞胭冷笑:“你还救了我一把,那你来道歉干什么?还买点心这么客气,该是我登门拜谢孙大小姐救命之恩。”
“阿胭!”孙黎急了:“我爸劝我直接放弃你,我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在你看来,就是冷血无情用完即扔,直讲价值、不谈感情。但我不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俞胭很冷静:“你不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把自己亲生哥哥踢进监狱;你不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毫不留情裁员百分之二十;你不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想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上去。孙黎,你已经是这种人了。”
孙黎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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