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形势大好,怎么你倒是恹恹的?”陈颐问。
戴春城露出虚弱的笑容:“我觉得好像辞职没有很长时间,但是半年没上法庭就感觉有点吃不消了,时间又长,精神高度集中,现在脑袋里都是空的。”他几乎不记得当初在检察院那种高负荷连轴转的生活。
陈颐带了新鲜的烧鹅和腊味饭,戴春城和他两个人占着偌大的餐厅。裘严晚上要加班。
“你的小男朋友呢?怎么没带来?”戴春城问。
陈颐耸耸肩膀:“分了。”
戴春城也不意外:“这个比上次那个时间是长一些。”
陈颐做了鳏夫后,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一般不超过两个月,这个网球教练好歹维持了半年,已经算长的。戴春城明白,这个圈子里所谓男朋友,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完全可以养他,他一定要去上班,宁愿和他朋友晚上去路边摊上面吃脏兮兮的东西也不想回家吃饭。我说我逛街给他买了一双六千多块钱的鞋子,他说我太奢侈了。我辛辛苦苦守住的钱不花干嘛?等到死了带进棺材里?”陈颐很生气。
腊味饭必须用荷叶裹着蒸才有清新的香气,米饭先以酱油上色炒好,腊肉析出的油脂把饭粒浸得金光灿灿,勺子往中间一舀,掘出一缕细长的热气,然后从这堆金山中翻出宝物似的腊鸭、腊肠、腊鱼……东西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味道却是上好的味道。
戴春城贪多了一碗,又担心油脂太腻,叫厨房多煮了冬瓜白贝汤。
“你要是想找个人过日子,正经在圈子里找。”戴春城说:“不是说你这个小男朋友不好,你们俩消费水平都不在同一个层次,怎么过日子?”
陈颐不想谈这个话题:“再说吧。”
戴春城觉得他就是不想找。陈颐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他总是要往人堆里扎的,要么呼朋唤友地打牌开派对,要么逛街串门。饭桌上数他的笑声最大最欢快,他又是出了名人傻钱多,到了哪里都讨人喜欢。可热闹终究是留不住的,就像他的前夫,也是留不住的。陈颐明白这个道理,他只看着眼前片刻的热闹,不去想留不留得住。
被陈颐这么一闹,戴春城反而心情好起来。
官司打得顺利,他总算安安心心地吃了一顿饭。他看着陈颐想,辞职的决定是对的,他也不适合再在一线打仗了,打得再漂亮终究是人家眼里的漂亮。能让自己家里人高兴才是难得,他和裘严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不记得单身是什么感觉,他很难想象如果自己过上陈颐这样的生活。等六十岁的时候,他在海边找个小房子,种点花草,和裘严每天吃了晚饭在海滩上散散步,这种未来让他觉得欣慰。
离第二次开庭还有半个月。早饭的时候助理律师给戴春城打电话。
“戴先生,华创举报裘平总裁做伪证。检察院批捕,警察来公司把他抓了!”
戴春城惊得电话没拿稳:“他现在在哪?”
助理很着急:“已经被刑拘了,先生您想想办法!”
*1:利用权力要求书与产品说明书不相同的漏洞进行专利权抗辩,取自百度网友 ωǒ的名字 在《专利侵权被告方怎样写应诉书》(2017.11.7)一贴中的回答。
第18章
警局。
刑侦科也是一头雾水,检察院批捕令拿在手里他们都觉得是假的。人人都知道检察院就是戴先生的后院,怎么会批捕自己的小叔子呢?
但是检察院批捕就证明证据已经很有说服力了,这顶黑帽子裘平一时半会摘不下来。
媒体闻风而动,警察局外围满了记者。
戴春城提前让车子停在街口,他自己提着公文包走进警察局。覃子午护着他的身后。
警局局长从门口迎人:“来了就好。”
戴春城很愧疚:“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裘平的情绪还算稳定,但戴春城能看出来他状态很差——身上的家居服又脏又乱,脚上还套着拖鞋。警察抓人的时候他刚刚通宵开完跨洋会议,洗了个澡准备睡觉,警察破门而入直接拷到了警察局,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讯问和审查,他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他们说第六十四号问题是我故意隐瞒,公司事先就知道这项技术有可能引起专利权争议。我隐瞒法官就是做伪证,做伪证是刑事罪。”裘平冷冷地说。
戴春城问:“有没有出具证据?任何纸质的、成文的证据证明你事先知道技术可能引起争议但你故意隐瞒?”
裘平摇头,他已经很累了:“他们只问我承不承认,我说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检察院能批捕就证明一定有证据支撑罪名吧?”
“先不管那么多了。”戴春城说:“申请了取保候审,交了钱应该就能出来,但是你的行动可能受限制。我们出去再说。”
裘平问:“我哥还好吧?”
覃子午能来就证明裘严一定已经知道消息。但是他不能来,他来了也见不到裘平,只有律师能见裘平,外面还有那么多记者,戴春城来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的严重性,裘严也来只会让外界对裘平的猜测更加糟糕。
裘平取保候审不难,交了钱两人从警局离开。他们到哪里都是记者,家门口甚至还停了录像车,仿佛一瞬间他们变成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人物,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世界的命运。
两兄弟见面拥抱,裘严握着弟弟的手,眉头深锁,表情并不放松:“人先出来了就好。等律师过来吧,你这段时间也很辛苦,能做的我们尽量做,做不到的也不是你的过失。”裘平有自己的专业律师,但是人在美国,要飞过来起码也要二十个小时。
戴春城还要负责专利权的案件,不适合作为裘平的个人律师。
裘平点头,从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从头到尾他表现得很沉默。霞云的阴影覆盖在他的面上,像葬仪的黑纱,他的脸僵硬不动,变成浑浊的血红色。
戴春城拍拍他的肩膀:“阿平。”
裘平转过头看他。
戴春城说:“你先不要丧气,你没有做的事情一定不会赖在你头上,检察院也不会随便诬陷你。先等律师来,看到了证据我们再制定下一步的策略。我明天会去和华创的人沟通,看他们从哪里得到的举报材料。”他说话是有信服力的,裘平点头。
戴春城看向裘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六十四号问题我和团队反复讨论,到开庭才确定下来,考虑得也不周到。对方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案子不顺利打击报复,我也缺乏防范了。”
裘严知道不是他的问题,他从前做副检察长,下面有一帮人围着他转,不用他考虑那么细节的问题。现在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民营企业的法律代表,普通的律师,即使团队合作也不像是从前在机关那样上下等级分明。很多事情戴春城要亲力亲为,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得了。
“你先去休息吧,我陪陪阿平。”裘严亲吻丈夫的额角:“谢谢你,春城。”
只留下兄弟俩。壁炉的火光与外头凶冷的雪光暗中厮杀,黑夜像个潜行者,悄无声息地落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不要多想。”裘严倒了两杯威士忌。
裘平突然低笑一声:“我以前一直想知道,监狱里头是什么样的,这下终于有体会了。虽然只是在拘留所,想必监狱里应该只会更差不会更好。”
“阿平!”裘严沉声警告:“这事翻过去了,没必要在意。”
他看了看黑暗角落里的楼梯,确定那里没有人影。
裘平抹了把脸,露出悲伤的目光。
裘严说:“下海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肯定会有困难,这么多年磕磕绊绊不也过来了吗?刚回国的时候没有人脉没有资源,不也克服了吗?我不会让你重蹈我的覆辙,阿平,你相信我。”
“我不是害怕困难,怕困难我就不会开公司。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真的进去了我也不在乎。”裘平说:“但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这种事。”
裘严没有马上接话。
裘平死死地盯着他:“你答应我,哥,你必须答应我,绝不能再把自己赔进去。”他指天画地:“你还敢,我立刻一脖子往窗口上吊死!”
裘严被他逼出一个苦笑:“这次不一样,有春城在,我们都不会有事。你也要相信他。”
裘平相信的不是戴春城,他相信的是亲生兄长。
“为了你,我估计他也会帮我。”但他不得不承认戴春城的业务能力:“你真应该找个机会看看他在法庭上的样子,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华创的律师根本不敢看他。”
裘严莞尔:“我看过。”
“你看过?”
“不然你觉得我怎么追到他的?”
“你还追了他?你们不是一吻定情吗?”
当然不是,一吻可以定一段情,但这么多年走下来的感情不是一个吻能定下里的。游轮上的吻结束后戴春城虽然立刻公布了恋情,但两个人是初次见面,能不能把这段感情走下去尚未可知。戴春城是高岭之花,身边比裘严优秀的不在少数,裘严着实花了一番心思追他。除了送礼吃饭,他会打听戴春城什么时候出庭,如果是公开庭审他就去旁听席看他,给他鼓掌送花。他对法律一窍不通,庭审无聊得要命,前一天晚上加完班第二天大早上去看庭审,两只眼皮子没黏起来就算不错的了。这样三番五次,戴春城也不得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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