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爸终于想起了我,还直言我就是个扫把星。我妈挡在我跟前和我爸较劲。我哥站在不远处,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那会我听不懂扫把星三个字,还乐呵地傻笑。我哥站在不远处,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在我稀薄的记忆里,我妈身体一直都很差,到后来卧床的时间更是越来越长。
没人告诉过我,她是不是生完我后才变成这样的。但从我爸我哥的话语和眼神中可知,是的。
我妈虽然会替我说话,但偶尔还是会蹙着眉,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说:“你怎么不能多学学你哥呢?”
她指的是脑子,结果我只学会了他的冷眼。学得颇没水准,因此还被我爸抓住骂了一顿。
再后来,我妈去世了,没人再护着我,我爸毫不犹豫地将十岁的我塞去了乡下的奶奶家。
奶奶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那浑浊的眼珠里尽是迷茫。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仅记性差脑子也有些不好使。
她只迟疑了一下,便笑着抓住了我的手,很亲昵地同我说话。
我那时却笑不出来,甚至还觉得委屈。
因为她喊的是我哥的小名。
我生气地挣开她的手,转头就走,自己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
晚上,她端着盘子走到我跟前,还递给我一个巴掌大的玩意。
那玩意的形状是只小狗,像是玩偶却又和我见过的不大一样,因为它要更轻……
她见我喜欢,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她告诉我这叫毛毡,还说我喜欢的话,她天天教我做。
那之后的两年里,我不仅学会了做毛毡,还多了一个身份。
老人对我很好,除了我妈对我最好的便是她了。正因如此,哪怕我再讨厌我哥,我也顶着他的名字度过了这两年。
后来因为户口问题,我爸又把我接了回去。家里变化很大,唯一没有变的只有他们对我的态度。
老人偶尔会打电话过来,都是我接的。她问着无关痛痒的话,同时也继续喊着那个错误的名字。
有几次我都被整糊涂了,在我爸喊我哥的时候,我飞快地应了一声。结局有多惨可想而知。
老人家最常问的问题是我什么时候再回去看她。这也是我最受不了的,于是一到假期,我都会跑回去。
我爸巴不得我离得远远的,并不会管我。我乐不可支,回去不是跟着做毛毡就是陪着晒太阳。
后来我喜欢上了做毛毡。我爸很反对,说我浪费钱,还习惯性补上一句,怪不得我没出息。
有一年除夕,我爸带着我们一齐回了乡下。我奶奶这回倒没认错,却是记忆混乱了。抓着我哥的手,问他今天想学什么。
我哥一听就懂了。
他后来对我说的什么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问我,是不是以为坚持做了这个,奶奶就不会认错人。
“你做十个,一百个,无数个,你还是我的冒牌货。”
那时我初三,我开始写起了日记,别的不写,专门写骂人的话。每次写完,我都要许了个愿,希望这对**父子迟早倒霉。
物极必反它不反,或许是我还不够倒霉吧。我那会这么想着。
我日复一日地期盼着,可这对父子过得也是一如既往的自在。
考上大学那年,奶奶去世了。我收拾好东西,彻底同这个家断了联系。
我爸总说我不如我哥有出息。我哥的确聪明,却用错了地方。我那“有出息”的大哥,不知在哪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还被忽悠着上了贼船,驶向监狱的那种。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新闻主播一板一眼地播报,说是成功捕获了一个专门协助考生作弊的诈骗团伙,为什么说是诈骗呢,因为它不仅费力,它还骗钱。
我哥进局子那天,我去看过一次,却意外地没见到我爸。
老实说,亲眼见到他俩倒霉的时候,我居然没有特别兴奋的感觉。
反倒是平淡得很。
这时我已有了稳定工作,还买了房,除了爱情已无所需。
可我过得太安逸,没记起所谓的“物极必反”。
等到我爸灰头土脸却气势汹汹地找到我公司时,已经晚了。
他这几年的确若我所愿地过得不好,深陷欠钱赌钱再欠钱的死循环中。
他为了跳出这个死循环,借了所谓的“信用贷款”。等讨债的人愈发凶狠,他如梦初醒似的,记起了那个不讨喜的小儿子。
我内里还是个怂逼,他不费几分力便让我妥协了,借他些钱。
美名曰借,实则更像抢。
后来我发现,我不仅是个怂逼,还是个**。
直到丢了工作,丢了房子,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什么处境。
那些人似乎也发现找我爸要钱不如找我来得快。
年底最后一天,走投无路的我躲进了酒吧,决定在临死前再自暴自弃一回。
那会我一边喝着酒,一边遗憾地叹气。
长这么大,活得一塌糊涂,恋爱都没谈过。别说恋爱了,连对眼的都没有。
酒吧门口突然骚动起来,我知道那群人找到我了,索性趴在了桌子上装死。
那伙人来到我桌前,拿起一个空的酒瓶就往下砸。
顾尚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像是从地底突然蹦出来的一样,将趴在桌上等死的我一把拉起来,力气很大,动静很响,以至于我和那伙讨债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顾尚那会穿着最普通的黑西装,他对我笑了下。酒吧里光线很暗,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可那会我却觉得,这人身上发着光似的耀眼。
他挡在我跟前,也拿起了一个酒瓶,毫不犹豫便砸在了桌上。
“他欠你们多少?”男人抓着那个碎了半边的酒瓶,指着眼前众人,“我替他还了。”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出了酒吧。酒精作祟的缘故,我一直听不大清东西,又似乎听得很清楚。
因为烟花声响起那刻,我当即吓得一抖。
“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对我说。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男人的手心很热,我悄悄抓紧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伸手在我眼前挥挥,“也是,你好像喝醉了……”
“凌静川……” 我咳了咳,随之袭来的是一阵反胃感。
他点点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叫顾尚。”
我那会没出声,却晕乎乎地在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喜欢上顾尚情有可原,顾尚会救我也是有原因的。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从小到大都在给别人当替身。
小时候是给我奶奶,长大后则是给顾尚。
……
……
我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些事,对方的身份还有些尴尬。
说完后,我低下头,不再去看许霄墨。
许霄墨同我一起蹲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莫名地能感觉到对方专注的态度。
“没啦。”哭完这会,我才觉着尴尬,于是干笑了几声,“你腿麻了吧,别蹲着了。”
我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哪知身子刚起来,大腿上蓦然传来一阵无力感。
许霄墨稳稳地将我扶住了。
我:“……”
啧,更丢人了。
主动说起这事的是我,现在后悔的也是我。关键是许霄墨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让我更窘迫了。
我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见对方还是没有说话的打算,只好说:“我先去洗个澡哈。”
许霄墨淡淡道:“你洗过了。”
哦,是哦。
……
我清清嗓子,说:“那我去睡觉……”
“凌静川,”许霄墨突然说,“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
“我没什么想……”我下意识回道,可抬眼又望见对方认真的表情。
我闭了闭眼。
“对不起,我之前撒谎了。”我向他道歉,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我之前说我对顾尚完全不在意是假的。”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我许久,随即叹了口气。
许霄墨往我面前走近了一步,我看到他眯了眯眼,“我也撒谎了。”
就在我不明所以时,男人说:“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把你当朋友。”
第23章 逃避
许霄墨话音落下后,房间里久久无声。
我一时没能消化过来,哪怕听清了,也有些听不懂。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许霄墨似乎压根就没想要我回答,静了半晌后,他突兀地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有些懵圈,“啊?”
他说:“你晚上应该没吃多少,现在要吃点什么吗?”
就在这时,肚子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于是我尴尬地点点头,“你告诉我厨房在哪吧……”
男人家里的装修是偏简约风的,除了灰便是白,虽说极具现代美感,但也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就和它的主人一样。
许霄墨打开厨房的灯,从冰箱取出了一扎面条。我正想撸高袖子煮面,却见对方竟然套起了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