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们让人恐惧的地方。”张齐鲁抹了把脸,双手成捧,遮住鼻子和嘴巴,“他们了解一切,他们断定唐明一定会找你,甚至说你会找唐明他父亲唐汶启,并让我去唐家闹事。”
闻道接过话:“但他们没想到卫朝会出现,也没想到你会后悔。”
“是。”
卫朝左手食指蹭着下巴颏,问张齐鲁:“所以他们到底用什么能威胁你?”
张齐鲁没说话,拧着眉头望着茶杯里的沉浮,呼吸都极轻。最终,他又重重搓了搓脸,才试探着慢慢地说:“他们强大,无所不知。我带人冲进去,那里没有光,一片黑。但是你知道吗?”张齐鲁突然激动,“后来,我带进去的所有兄弟都中邪了!他们不认识我是谁,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要杀我。他们没有眼神,像僵尸一样,完全听不见我说什么……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居然不听我说话了……”说着说着,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那些人告诉我,如果我不听他们的,他们会杀了我,杀了我女儿,还会让我也变成僵尸那样,他也会诅咒我……降头!你们知道吗?”
卫朝听到最后,看着张齐鲁瞪大的眼珠,居然也有点觉得瘆得慌。“不是,你说什么呢,宣传邪教?”
“不,不是,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
闻道倒没急着否定他,只问:“张小姐现在在哪里?”
张齐鲁吞了吞口水,竭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让她去她妈妈那儿了,她妈妈在外国,我不敢让她留在这里了。”
“放心吧,那她就安全了,他们神通广大也伸手伸不到那么远。”闻道顺着他的恐惧源头安抚,帮助他平静下来。又问:“那些人怎么跟你沟通的?”
张齐鲁拿起茶杯捧在手里,汲取里面的热量才能有勇气说下去似的:“好像……是飘在空中的,一会远一会近,像妖魔鬼怪,真的。”
“所以你全程没有见到他们?”卫朝问。
“没有,”张齐鲁摇头,“我们一进去,像矿洞里一样,看不到光亮,但其余人一下子不见了,我一喊,就有各种回音,太可怕了。”
卫朝又问:“后来呢?”
“后来,灯突然亮了,居然全是镜子,我就转,怎么都找不到路,只有我一个人,我特别怕。我再喊,灯就没了,突然有声音让我别报仇,我斗不过他们,他们能决定人的生死。之后让我把女儿嫁给唐明,引你出来。我说不愿意,我带进去的人就全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冲出来,要杀死我。”
“他说为什么引我出来了吗?”闻道问。
“最后放我出来时,那个声音念说:‘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卫朝:“啊???”
闻道皱眉:“他这么说?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张齐鲁点头又摇头,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没有让沁儿嫁给唐明,他们给我纸条威胁我,我特别怕,我没有让沁儿嫁给唐明,没能让你去找唐汶启,我还说我要去找你坦白,我要掀了他们的窝,所以他今天要杀我?”
闻道犹豫着摇了摇头,又问:“纸条呢?怎么给你的?你又是怎么告诉他们你要找我的?”
张齐鲁摇头:“纸条我烧了,我回来的时候就放在书桌上了,我也是写了纸条放在桌子上,让他们拿。”
“你没有找人看着吗?他怎么进屋子的?”
“没有。”
闻道看着他,再问:“你的那些兄弟呢,带回来了吗?”
张齐鲁掩面:“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已经回不来了。”
这么多人失踪居然没引起注意,以及今天的事情也准备隐忍,周泉问:“为什么不让报警?”
“别!”张齐鲁激动道,“不能报警!”
“知道,我们会看着办的。”卫朝说完看向周泉:“老周,今天就麻烦几个兄弟守一下张总,你跟我们回去,我有点事跟你说。”
张齐鲁问:“你们要走了?”
闻道站起来:“张先生,这样吧,今天他们会保证你的安全,明天你就自己再安排几个人。不过我建议你别住这边了,人流量小,危险太大。”
张齐鲁送他们出门,摇头说:“没用,他们哪儿都能到,没用的。”卫朝悄悄翻白眼,今天这些人不帮你,你还有什么命,还没用?
走了这一趟,风来山庄是去不了了。回来的路上,周泉开车,卫朝闻道坐后面。卫朝问:“老周,今天晚上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
周泉回答:“张齐鲁司机送他到家门口,还没进屋呢,三个人突然冲出来,手里都拿着刀,功夫也不差,郑涛那么好的身手都差点招架不住。”
“确定要杀他?”
周泉感叹说:“招招下死手,要不是张齐鲁一脚踩滑,估计那水果刀都得把他捅穿。”
卫朝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用枪?还不用出面。”
闻道看着车前方说:“动静小,周围居民发现几率小,还不留证据,像上次,我们不是有了弹壳吗?”
“也是。”卫朝点头,问:“报警吗?”
闻道说:“报,要是以后出了事没谁担得起责任,但要和宋炎商量,低调些,免得打草惊蛇。”
“好。”卫朝后又担心:“不过张齐鲁那些兄弟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闻道笑了一下,说:“不知道,不过他自己有打算。”
“嗯?”卫朝惊讶,“这怎么知道的?”明明看他那样子都脑子空白了。
闻道不答反问:“你说他为什么能害怕成那个样子还能记得那句话?”
“嗯?”
周泉也疑惑,有些拘谨地问:“闻总发现什么了?”
闻道却问:“最后他出来那人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呃,”卫朝想了想,“大……小什么什么?”
闻道笑,卫朝挠了挠额角:“你也知道,我语文不好。”周泉也明显不记得了:“闻总的意思是?”
“他在说谎。”闻道说。
“说谎?”
闻道点头,解释说:“张齐鲁没怎么进过学校,之前我们研究过他,生活中喜欢广场舞,偶尔赌博,但最讨厌书本类的东西。你说,连你们听一遍都完全记不住讲了什么,他怎么能那么流利地记下来?还有,他说他没见过那个人,应该也是假的。他第一次说起那个人的时候,下意识蒙住了嘴巴和鼻子,可能是跟着记忆中那人的动作走,也有可能是想起了那时的场景害怕,但如果是这么简单他不会害怕到这种地步,毕竟他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肯定是亲眼见到了可怖的事情印象才会这么深刻。”
“真的?”卫朝第无数次惊讶于闻道的聪明。
“当然是假的。”闻道笑。
卫朝:“……”
周泉:“……”
“随便说的,后半节,”闻道耸耸肩膀,“其实只是直觉。”
“怎么学坏了?”卫朝哭笑不得。
周泉也放松下来,突然说:“卫总和闻总在一起真好。”
闻道轻咳一声,说哪有,卫朝却激动得不行,问:“快讲快讲,怎么个好法。”
“闻总原来也可以很有趣,这么说对吧,之前我们还老和兄弟们开玩笑,说闻总就得是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那种。卫总也是,闻总,您别看他表面上老风流潇洒了,去年带江声参加颁奖典礼,他就一个人在后台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我去找他他还问我有没有烟,经常这样。可是和您在一起后,卫总是真的那种开心了,还经常坐在办公室傻笑——”
“老周!不行了,别讲了!”听着前半段还行,最后一句什么鬼,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很有损我高大帅气的形象的。
闻道想想他“傻笑”的样子,也跟着笑,后来却越想越觉得心疼,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卫朝高兴了,心痒痒,赶紧拉紧十指相扣。
周泉嘿嘿笑了两声,鸡贼地说:“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我眼睛不好,真的。”要亲亲要抱抱都可以。
卫朝很是开心,不过闻道耳根连着脖颈都红了,手也抽不出来。卫朝只能假正经地说:“眼睛不好开什么车,我们还有安全讲吗?”
到了家,在大门前下了车,周泉把车开走了。两人牵着手慢慢进院子沿着小石子路走。
卫朝还是很惊喜他刚才的调皮,问:“刚刚为什么那样?”
闻道抿着嘴笑,卫朝晃了晃牵着的手,闻道说:“周泉是你最亲近的属下,我不希望他在我面前太拘束。”
“嗯?”卫朝惊讶,是为了和我这边的人减少距离吗?
闻道站定,望着他说:“你的人,我不想他们把我当外人。”
这是在示弱,是在主动让两人变成一个人的过程。卫朝心里一软,这放在卫朝眼里像是求怜,上前半步搂他进怀里,在耳边湿语:“可我只有你一个人。”
闻道并没有如预料中面红耳赤推开他,反而在僵硬了片刻后回:“嗯,只能有我一个。”卫朝呼吸一紧,埋首在他颈上吮出一个暧昧的红,心里开了一地的花。漫天星辰,蝉鸣幽幽,微风轻掀路旁的绿草和心间的涟漪,温柔迷醉的初夏夜晚,突然相信,你我余生都该甜蜜康乐。
有句话叫“好的总是压箱底”,俗话也说好事多磨。所以闻道在“吃药了———”的呼喊声中,从卫朝怀里蹦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老子《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