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完结+番外 (月色白如墨)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月色白如墨
- 入库:04.10
 
    “红汗菜呀,要这样才新鲜。”
    佝偻的老妇人掰开茎杆,琐碎地叮嘱他:
    “喏,言言,你看这儿,身茎得红得均匀些……”
    年幼的林言偏头,盯着这些油绿油绿,新鲜可爱的菜叶,大眼睛忽闪忽闪——
    是一个再粉雕玉琢不过的漂亮小孩。
    边上卖菜的阿姨便会笑:“婆婆,您外孙长得这么白净,又斯文,将来肯定要干大事儿的。您教他学这个干什么呀。”
    “干大事儿怎么啦。”
    七十多岁的妇人一脸认真:“干什么事,都首先要学会对身边儿人好,那样温温柔柔的男孩子呀,才讨女孩子喜欢。”
    直到现在,林言一闭上眼,依然能回想起那双干枯,满是皱纹和色斑的手。
    一点也不好看,摸上去满是茧子,又很粗糙。
    但是却意外地温暖干燥,曾经给林言带来了童年时期所有的安全感。
    “言言,外婆年纪大了,但是外婆不敢死。”
    “……外婆要撑到言言成年,不能叫我们言言变成孤儿。”
    林言常常想,外婆跟他说起过那么多次“你一定不能忘了你妈妈,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可实际上,她真正教会林言的东西,却是善良,正义和爱。
    林言挑好了鸡蛋和青菜,准备拿去收银台付账。
    但就在他走到货物架的拐角处时,一阵强烈的心悸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临。
    林言开始耳鸣,四肢无力,脸颊冰凉。
    他迫不得已顺着墙壁慢慢蹲下去,一点一点收紧身体,蜷在角落处——
    那一刻,林言开始意识到什么,他想呼救,但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都在盗汗。
    也许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几十秒,但对林言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直到这种感觉缓缓退去,心脏再一次鲜活地跳动起来,林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仿佛和死神擦肩而过。
    挑好的鸡蛋已经碎了,明晃晃的橙色蛋黄染在了林言米色的风衣上。
    他慢慢扶着墙站起来,去收款处结了账,然后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他妈妈有过心脏病,林言突然想起来,而心脏病……似乎是可能遗传的。
    从挂号到缴费,一路顺畅。
    直到林言拿着缴费单,在心电彩图室外排队的时候,他想趁着等候的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未读的消息。
    于是林言看到了那条短信。
    是一个很看中林言的老前辈发的,对方问,林言,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林言云里雾里,莫名其妙,说没,目前他手头上的案子,只有顾丽的这一个。
    老律师没再回他,但林言感到有些不安。
    他随即给相熟的检察官打了个电话。
    当听到对方支支吾吾,隐晦地暗示了他什么之后,林言简直不敢相信。
    “你确定?”林言反复问。
    “我骗你干吗?”
    对方叹了口气:“况且人家放出话来了,就是冲着你林律来的。”
    “……”
    “不是我说你啊,小林,你是不是……那个没给到位?”
    电话里说:“他们那些人胃口大,陆家更不好攀。我看他们从前挺护着你的官司的,现在突然反水……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李检的话意味深长。
    他一直以为,林言是跟陆家有联系的。
    要不然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辈,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去跟高|干们作对。
    弄谁,不弄谁,八成都是陆家在背后指示,打着公平正义的幌子黑吃黑罢了。
    “……”
    林言揉了揉眉心,哑声说:“不是这个原因。”
    他挂了电话,然后立刻打给陆含谦。
    然而一反常态,这回陆含谦长久地没有接通。
    直到第四次,最后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那边才响起一声漫不经心的“喂?”。
    林言半分客套也没有,单刀直入便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头的陆含谦懒懒靠在皮椅上,脚尖蹭着地面。椅子在办公桌前小幅度地旋转。
    他低低轻笑,无辜问:“怎么了?我做了什么啊?”
    “……陆含谦,那是一个单亲母亲,含辛茹苦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的性命!”
    林言抓着电话的手指一节节握紧:“你有没有良心?”
    陆含谦慢悠悠道:“我很忙,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
    林言深深吸入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要不这样,你要是能在我下班之前到我办公室,说说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说不定我也能帮得上忙。”
    陆含谦无所事事地转着支笔,微微歪了下头,像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哦对,上次我给你买的那件藏青色风衣挺好看的,怎么没见你穿几次?”
    “……”
    “就穿着那件衣服来吧。”
    陆含谦懒洋洋说,“要是你不听话,我就下班喝花酒去了。”
    林言忍耐地闭了闭眼,哑声说:“陆含谦——”
    “你还有二十九分钟。”
    然而陆含谦突兀地打断他,冷声道:“林言,咱们在一块儿这么久,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老子说什么你都得听话。让你五点来,你晚一分钟都不行——
    否则你那案子会怎么判,我也不知道。”
    “……”
    林言手指简直用力到了青白的地步,喉结压抑地滚动了一下。
    “现在你只剩二十七分钟了。”
    陆含谦冷冷说,“该怎么办,你自己想吧。”
    “209号,林顾言,请进一号室做心电彩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医院大厅滚动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轮到林言做检查的通知。
    “我只等你到五点钟。”
    那头陆含谦接着说:“机会只有一次。林言,你回头哭着跪着求我,都没用。”
    “209号林顾言,林顾言在吗?”
    见久久无人进去,护士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吆喝。
    林言抬头,静静看了那电子屏幕一眼。
    然后,他压抑地吐出了口气,哑声说:“行,我现在就过去。”
    林言将叫号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
 20.第十八章(上)
    林言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四点三十六分。
    只剩下二十四分钟,但他那天根本没穿陆含谦买的藏青色风衣。
    在路边飞快打了辆车,林言迫不得已先回去了一趟。
    急匆匆找那件从买之后,连吊牌都没剪的,现在已经皱皱巴巴了的风衣。
    此时已经四点五十。
    陆含谦的公司在高兴技术商业区,离林言的小寓所少说也有半个小时车程。
    林言咬牙上了出租,一路死死盯着时间,只恨一分钟不能掰成两分钟用。
    然而此时又恰逢下班高峰期,高架桥上堵成一片,一眼望去,全是车山车海。
    五分钟过去,林言在路边被堵得一动不动。
    四点五十七的时候,陆含谦打了个电话过来 。
    他在电话那头懒洋洋问:
    “喂,林律师,到哪儿了呢?还有三分钟我就下班了啊。”
    “……到行乐大道了。”
    “哦,那还挺远啊。”
    陆含谦以一种事不关己,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语气,不紧不慢说:“那你估计赶不到了啊。”
    林言抿紧了唇,手指死死攥着手机。
    他忍耐地哑声道:“陆含谦,我刚才是在医院,半个小时根本——”
    “那可怎么办呢?”
    陆含谦蓦然抬高音量,打断了他,微笑道:“林律师,你那案子其实我也很为难,要不就算了吧。”
    “……”
    “或者这样。”
    陆含谦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里,懒洋洋说:“或者我再等你半个小时,怎么样?”
    林言握着电话,没吭声。
    但听筒里有微弱的,细微的吐息声。陆含谦便知道他没挂电话,仍在静静听着。
    “什么条件。”
    良久,林言平静问。
    “你求我。”
    陆含谦笑了,他双腿搁在桌沿上,那笑容带着几分邪气:“林言,我记得我教过你,想请我帮忙,要怎么说?”
    “……”
    林言坐在出租车的后排,他抬眼,静静看着半透明的车窗玻璃。
    在这灰色的玻璃外,是湛蓝的没有一朵云彩的天空。
    几只倦鸟停在枝桠上,歇了会儿,便一扑翅膀,自由自在飞远了去。
    静了良久,林言松开了咬紧的下唇,哑声开口:
    “求您,陆先生。”
    陆含谦闭着眼,靠在舒适宽大的皮椅里,有些得逞的意思。
    他唇角扬了扬,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问:“还有呢?”
    “……”
    然而这次,林言却长久地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