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焕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却也有点微醺,他借着酒意当众撂下了两句豪言:“陛下待我不薄,微臣无以为报,唯有尽心竭力,替陛下排忧解难。”
他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竖起两根手指:“我要替陛下解决这天下两大祸患,一为长江水患,二为八大妖王,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永镇长江之水,降服八大妖王!”
宴会上的众人配合的鼓起了掌,然而私底下,怎么想,却只有自个知道了。
当晚回家,关起房门来对姜云焕指指点点的不在少数。
姜云焕年少轻狂,口出狂言,张口就是要根治长江水患,降服八大妖王。
当真是竖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长江水泛滥了千年,从依水而生的华夏文明诞生以来,从不曾停歇过,他一介凡夫俗子,竟然想根治水患?
再说那八大妖王,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神通广大,妖境诡谲莫测,不然人们怎么会容得他们盘踞八方?早带兵过去将他们灭杀了。
姜云焕这两句豪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众人一边在私下数落姜云焕,一边等着看姜云焕笑话。
姜云焕离京时,由皇帝带队,文武百官来送行,仪仗队站满了一条街,人人都要道一声好大的排场。
送行的官员们各个面带笑容,姜云焕也面带笑容,他对自己此行非常自信。
他冲皇帝行礼道:“短则三年,长则五年,臣一定解决这长江水患!”
皇帝笑着应道:“好!有你一诺,朕便安心了。”
一派和气的送行队伍里,等姜云焕走远后,有人低低的说了一句:“三五年?哈哈,老夫就等等看,三五年后,姜云焕还有没有脸回来!”
周围的人一起发出了讥讽的笑声。
姜云焕此人虽然于兵法一道上厉害,但是为官上,还是太嫩了。
新帝即位,不借着自己跟新帝的交情把持朝政,竟然主动请调,外放去治水了。
治水可不是什么美差,江水本来就非人力所能阻挡,再碰上天公不作美,雨势下的大一点,管你用了多少心血修的江堤,都能给你冲垮。
到时候皇帝可不会管这些,只会找总管水政的水司提督问罪。
而且姜云焕这一走,京中朝政他就再插不上手了,众人逐渐将他抛到了脑后,即便有记得他的,也是等着看姜云焕治水失败后失魂落魄的样子。
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只会说大话的废物,该是多么好笑的笑话。
五年转瞬即逝。
姜云焕这五年过的并不好,一如众人所料,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治水第一年,他自信满满的仿造着前人治水的方法修了座堤坝,结果刚入夏,汛期刚来,在他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被冲垮了。
堤坝建成时,他曾夸下海口,向两岸百姓许诺,江水永远不会泛滥。
结果不过一年,江水就漫过了沿岸的村庄,村民们躲避在屋顶上,看着自己毁于一旦的粮食家畜,声嘶力竭的嚎哭。
哭声震天,让站在高坡上,眺望着这片汪洋的姜云焕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他一向顺风顺水,学什么都比旁人快几分,无论是教他排兵布阵的先生,还是授他玄术的恩师,都说他是不世出的天才。
他也这么觉得,觉得自己应该无所不能。
可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失败了。
姜云焕五指握拳,他第一年失败的消息传到了京中,不少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立马写了折子参他,要皇帝对姜云焕治罪。
皇帝面对这些奏折,并没有批,他在群臣面前维护姜云焕,并且私下里写了封信来宽慰他。
皇帝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余想跟风来参姜云焕的大臣立马停了手,皇帝不想治姜云焕的罪,他们再怎么参也没用,不如顺着陛下的意思来。
所以朝中一时安静,再没有人当众说姜云焕的不是,但私下那些讥言笑语,还是有意无意的,传到了姜云焕耳中。
姜云焕初时愤怒难当,直想冲回京城,教那些说闲话的人好看。
但冲动之后,他又默默忍了。
他确实失败了,旁人笑话他,他并没有理由反驳。
想要挺直腰板回京,只有真正根治水患。
所以,他在一段时间的低沉后,再次闭关,挑灯夜读,翻遍各种孤本书籍,寻找治水之法。
不光如此,他还放低身段,去请教各种地位并不高的工匠,询问他们有关筑堤的事项。
他沉淀了两年,经过多方考证后,设计出了一个千里江堤。
正式动工时,他亲自去现场监督,吃住比河工好不到哪去。曾经的京城贵公子,现在一身粗布麻衫。
眉宇间的张扬不再,并不是他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被磨平了,而是他变得更内敛,他憋着一股气,要证明给别人看。
又是两年,治水已经有五载。
曾经十八岁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也已经二十有三。
忙于治水,即便家长父母一封封书信的催婚,姜云焕还是不为所动,他天天在江岸跑,哪里有功夫娶什么亲?
要娶也得他风风光光的回京时再娶,姜云焕以各种理由搪塞,好歹也拖到了大堤完工。
完工那日,他扬眉吐气,蹲下身摸着这坚若磐石的堤坝,几乎有些爱不释手。
他借着监察的借口,请了一批资历深厚的水政官员来大堤上巡视,说是监察大堤的质量,实则是炫耀。
姜云焕对自己这第二次建成的江堤非常自信,他投注了那么多心血,自然想要人肯定。
最好再夸的狠一点,将消息传到京城,让那群当年说他坏话的人知道,姜云焕要回来了,带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秋功业。
结果,在大堤上巡视时,官员的一席话,让姜云焕几乎呆在了原地。
官员确实给了他肯定:“不错,有了这江堤,长江水三年内不会泛滥。”
姜云焕不敢置信道:“三年?”
官员摸了摸胡子,见他好像被打击到了,便委婉的安抚了一下:“四五年应该也是可以的。”
“四五年?”姜云焕并不满足,他努力了那么久,投注了那么多心血的江堤,到头来,竟然只能撑得过四五年吗?
官员斟酌道:“人力有尽时,但江水滔滔,奔流不息,再坚固的江堤也无法阻挡,凡人之力是不可能彻底根治水患的。”
姜云焕彻底呆住了,旁人想要安慰他,他只挥挥手,让这群人离开。
他一个人站在大堤上,看滚滚长江东逝,江水冲击着大坝,沙土浇筑的堤坝并无半分松动的模样。
但水流无孔不入,一刻不停。江水日夜侵蚀之下,再坚固的堤坝也会溃败。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永恒的东西,可笑他竟然想根治长江水患。
直到此刻,姜云焕才意识到了当年自己的狂妄。他妄想解决这天下两大祸患,可他连第一件都解决不了。
然而大话已出,三年之后,大堤决口,他又有什么脸面回京?
姜云焕越想越失落,几乎生了几分投江的想法。
他站到了堤坝边缘,翻起的浪花溅了他一脸,这凉意让他一个激灵。
他突然想到官员说的那句“凡人之力不可及”,凡人寿数不过百年,造的东西也总归是有始有终,但这世上,当真便不存在永恒的东西吗?
作为贵族子弟,皇家每年举办的祭神仪式,他也是年年参加的,虽然这五年因为外调治水所以没有参加,但他对这仪式非常熟悉。
他们向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明献上贡品,有猪狗牛羊,也有奴隶,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虽然神明从未回应过祭祀之人,但人们还是年年祭祀,从姜云焕幼年持续至今,从未断过。
祖祖辈辈至今,祭祀也差不多有几百年,那么多人都做的事,总不会是假的。再说,这天下,有妖魔鬼怪,自然也应该有神明。
即便姜云焕从未见过神迹,但他也坚信神一定存在。
神从未回应过人类,想来也是人类还不够虔诚,没有将声音传到神明之耳。
而这世上,如果有一样东西,跟日月天地一样永恒的话,那只能是永生不死的神明。
姜云焕越想越觉得对,他觉得自己从开始就走错了路,人力不可能根治长江之水,他应该去寻找神明之力,向神明诉说人世的苦难,祈求神明赐予无上神力,永镇长江之水。
他突然从大堤上跑了起来,毫无形象,状若癫狂。
他一刻不停,当即驾马回京,将自己筑好的大堤写成奏折禀明皇帝后,又写了一封辞呈。
皇帝并没有答应,他这即位五年,每日都操劳不堪,朝中没有一位得心称手的能臣,这群官员们只知道见风使舵,什么事都看他的态度,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
他劝慰姜云焕:“朕知道你的想法,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你修筑的江堤比之前的所有人,修的都要好。”
“而且,朕真的很需要你回来帮着处理朝政,云焕,留下吧。”皇帝说的言辞恳切。
然而姜云焕并没有被说动,他还是执意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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