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邻居家的一个孙二哥找了过来,问能不能从他这里拿货去卖。
“你也知道,我退伍回来到现在也没找到个正经工作,临时工也没挣着什么钱,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这么大人了,总不能老这样。”孙二哥说得很实在,也完全没有把他当小孩子看,“前一段时间看是你二哥在卖看着就挺眼馋的,说实话,我也去找过货源,可真没有什么合适的,再说手里又没有什么本钱,就厚着脸皮想来你这儿问问,能不能匀给我点节约领,能让我挣个零花养活自己就行。”
宋时雨一听这是瞌睡来了枕头,可也没立时答应,“这个原来我二哥是帮我忙,我自己一个人是忙了点儿。这样,我们商量商量,明晚孙二哥你来找我,我给个准话,你看行吗?”
孙二哥哪有不行的道理,没被一口拒绝就表示有希望,高高兴兴的走了。
宋时雨想了一晚上,大致定下一个章程二天就去找顾卫峰商量。
“你看,我们只管进货,三毛八进的,我们卖五毛八给他们,虽然没有原来挣得多,但完全可以在数量上找回来,而且还不那么累。”
顾卫峰还是舍不得,一件就少挣一毛二,一毛二够买一斤细粮了,对于前段时间还吃不饱的他真是跟割肉一样。
“我能顾得过来。”他闷闷的说。
“你身体不要了,天天一根蜡烛两头烧,病了怎么办?”宋时雨这会儿超级看不上他这小家子气,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宋小三这话看着是心疼人,其实有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不落实地,穷人家哪家不是抢破头的挣那么三分一毛的,他说让就让,顾卫峰没意见才怪。
“我好着呢,天天吃得饱睡得好,这么点儿事累不着我。”他笑笑,明明是剑眉星目的底子,硬是让他笑出了憨憨的感觉。
“你就给我装傻吧。”宋小三没好气的说,“你想想,要是我们能大批大批的进货,多找几个人来卖,我都算过了,只要多一倍的货我们收入半点儿不会减少,这不比咱们自己卖强?”
“可是没有那么多人要买节约领,现在都没以前那么多人买了,你说的那个量根本不可能有。阿雨,你想过吗?万一我们进了大批货没人买了怎么办?”顾卫峰也有自己的顾虑。
“为什么没有?天下难道就只有一个禹城?”宋时雨理所当然的说。
“啥?”顾卫峰被惊呆了,难道他还想买到外头去?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除非大家都不用节约领了,否则就有人会买!”
宋时雨天生就有那么一种小城人没有的大局观,自自然然的就能着眼于天下,半点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话。
顾卫峰张张嘴,他可从来没想过那么远的事……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不对,是太大了,大得我都不敢想。”顾卫峰苦笑道:“现在的日子虽然忙,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是不敢想的好日子,你突然说这些,我一时间真的不敢想。”
“那就现在想,我等着。”说着,他就坐在一边看李师傅修东西。
他们说这些完全没有避着李师傅,但李师傅半句话没有插嘴,看他气咻咻的坐在自己身边,笑了:“你跟他犯得上吗?你们的事不都是你说了算?”
“我哪有那么独|裁,李先生你可不能冤枉我。”宋时雨坚决不承认自己一言堂,他哪次没有征求阿峰的意见?不过是他都会被自己说服而已。
“你都是打哪来得那么多新鲜花花儿?你爸爸可不像知道买卖事的人。”
“这还用教?想想不就知道了。”宋时雨摆摆手:“这些东西没意思的很,还是李先生你这个有意思,能让我试试吗?”
“你?看看就行了,啥时候搞清楚那个是进线哪个是出线再说。”李师傅直接打击道。
“李先生你也不相信我。”宋时雨伤心死了,他是真喜欢这些,看到就想上手碰,可谁也不让他动。等他攒够了钱,自己买!
其实他的钱也差不多了,可是都压在了货上,自己要是这时抽出来刚刚说的事就成了屁话,只能忍着眼馋暗暗流口水。
“顾卫峰,你想好了没有?”想到一时半会儿不能买录音机宋时雨心情就不好,说话口气也带了怨念。
“快了。”顾卫峰去里屋转了一趟,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吃糖。”
他把一颗糖塞嘴里,又给李师傅塞一颗,嘴里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糖哄不住。”
“不哄你,让我再想想。”顾卫峰好脾气的说。
“那你快点儿。”宋时雨对他总是不自觉的带着跟别人没有的不见外,就是对爸妈都没有这么放肆。
“嗯。”答应着,顾卫峰就坐在了街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主动问:“要是外面的人也不买了呢?”
“不买就想办法让他们买,白领子穿烦了穿花领子,旧的破了穿新的,除非是布料不再紧俏,衬衣降价,否则节约领且能买几年呢。”
“要是大家都在卖呢?”
“怎么可能?就是卖得人多,我们还能卖别的呀,节约领卖不动卖衬衣行不行?有本钱卖收音机行不行?”
“不行,那些要票。”顾卫峰故意板着脸说。
“我就打个比方!”宋小三气结。
顾卫峰的脑子也不是不够用,完全是见识把他局限在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从他看两遍就会修理电子机器完全可以看出来,这家伙聪明得很。
宋时雨的话给他再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原来还可以这么做。
第22章 契约
工作做通,两人当天就批给了孙二哥第一批货。
因为他们先前已经卖过,价格大家都知道,孙二哥也没有自作聪明的降价或抬价,还按老规矩卖,生意很是不错。
有人看到卖货的人变了,尤其是筒子楼里的,大家谁家出点儿什么都个个都门清,孙家老二从宋老三手里拿货的消息不胫而走。
来找宋时雨拿货的人络绎不绝。
宋小三却再没有答应谁,通通说再看看,现在货不多。
宋长河夫妇都没办法理解他的做法,明明家里有货怎么不卖呢?
“我得为孙二哥负责,为禹城乡亲负责,做买卖必须选好人,既不能坏了我的招牌,也不能坑了咱们百姓,我得考察考察他们人品才行。”
“你就卖个节约领不是当市委书记,想多了。”刘二花不客气的打击。
“为什么非得市委书记才能这么想?谁规定我想就不行?我现在是小买卖,以后变大了呢?我宋时雨发出的货只能利国利民,绝不坑蒙拐骗,这难道不是为乡亲负责?只有选好人才能做好事,这有错吗?”宋小三认认真真的解释,关键是他不光是这么说,也完全是这么想的。
这个人天生的就有着这种让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想法,对国家,对人民,有着超乎寻常的态度。别说一个孩子,就是大人都没有的大心。可是心大,却不让你觉得空。
两夫妇不说心灵受到震撼吧,也是感慨万分,他家这小三以前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张口国家闭口百姓的,难道他上辈子是个什么大官?
“儿子,你跟你老爸老实说,你以前干啥的?”
“爸你又来了,我要是知道上辈子的事还能安心当你儿子?刚才我妈的话送给你,想多了。”宋时雨都不知道听了几回这话了,都懒得理他们,又搞封建迷信。
宋长河不死心接着问:“那你是不是想将来当大官?”
“不想。”
“那你这么忧国忧民干啥?”
“我乐意行吗?”
被扣了个忧国忧民帽子的宋时雨在别人嘴里可完全变了样,因为这家伙给向他批货的人定了个规矩,拿货可以,卖货价格必须是他定的,上下浮动不得超过三分,否则不给批货。
说实话,这个条款实在霸道了些,你批给人家货还管人家卖多少钱,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不告诉你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时不知道,不可能永远不知道,除非你远得让我看不见。”宋时雨对他们说,“我也不是为难人,是为了保护大家所有人,就是你们。同样的货,同样的买货人,你们要是为了卖得好各自压价最后谁也讨不了好,还不如我一开始就定好规矩,省的以后难堪。想多卖货没问题,自己想辙,压价不行。”
被他通知可以批货的两男一女不知道是真想通还是假想通了,各个点头称是。
宋时雨看着他们,“论你们年纪是我的长辈,可在这里我说了算,既然都同意,就签字画押,谁犯了规我就不给他供货了,大家也做个见证。”
本来还带着敷衍态度的几个人都傻了眼,还要签字画押按红手印?他们本能的对这个排斥,“跟个卖身契似的,时雨啊,你这过了吧。我们听你的就是,这些就不用了。”
“谁不签可以走。”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卫峰直接说。
宋时雨没吭声,显然是同意他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