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死你得了。”兔向阳出去找抹布擦地,弯腰时听见床上的人小声的喊着‘许焰’。
“刚还不让我提。”他直起身子挤兑他哥“矫情,你俩早八百年前就分啦。”他故意喊得差点有回声,再进来的功夫,看见兔向晚坐了起来,眼神直愣愣的瞅着窗外。
他走上前去,发现他哥在哭。
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噼里啪啦的眼泪砸在床上,洇成花。
归南桑今天休息,抽空去了趟城郊的别墅。归太太在沙发上看杂志,归先生在花房浇月季。
“正巧你来了,一会儿跟我去逛街。”归太太招呼他过去,拉着儿子的手生怕他跑咯。
“我让司机过来,逛完我直接去公司了。”归南桑吃了一个黄色樱桃,又脆又甜,他又拿了一颗问归太太“在哪买的?”
“超市里多了,我让你爸买了两箱,你喜欢吃搬一箱去。”归太太起身上楼,归先生从花房里出来,拎着一个铁皮水壶。
“没剩多少了,想吃自己买去。”归先生拒绝投喂亲儿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茄子。
“行。”归南桑点点头,跟着他妈出去了。
“老海,中午饭自己吃吧,我跟儿子不回来啦。”
归先生悠闲地泡着茶,伸手摸了摸茶具边上小茶宠的秃脑门。
归太太在前面走,归南桑在后面拎包,司机手里五六个奢侈品袋子。
“这件风衣不错,留着开春穿,儿咂!”归南桑应声上前,归太太朝着他比量了一下,让店家打包。
“行了,我也累了。”归太太出了门,找了家奶茶店让归南桑去给他带一杯喝的回来。
不多时,归南桑递给他妈一杯芝士草莓奶茶,归太太嘬了一口就扔了。
“我回去给你爸做饭了。”归太太踩着小高跟‘哒哒’的走了,归南桑将司机手里自己的那件风衣拿过来,嘱咐道“注意安全,辛苦了。”
司机对他微微弯了下腰,跟着归太太走了。
归南桑坐电梯去楼下的超市买樱桃,他推了一个手推车,慢慢的在一排排货架前打量。
他推着车经过超市开着的仓库门,又瞬间倒回去,仓库后门临街开着,于一生在一辆白色微货旁‘吭哧吭哧’的忙着。
于一生深深的弯着腰,撅着屁股微蹲着,这个姿势最折磨人,大腿肚子累得直哆嗦却没时间去揉一把,他放下一箱,直起腰去接下一箱,动作千百次的重复,看得人腰疼。
归南桑看着他一箱一箱的往下运,他们离得这样近,于一生背对他,没转身往他的方向瞅一眼。
归南桑扔下推车扭头走了,他怕于一生看见他,大踏着步走上扶梯。他坐到车里,锁上车门,转头盯着副驾驶那边的玻璃。
尘埃在空气中浮起落下,他的右手边空空荡荡,左心房却满满当当。
童姨在收拾房间,本该中午不回来的先生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
“先生,中午吃什么?”童姨走过去问归南桑。
“晚些吃,捡他爱吃的做,单放着,我一会儿给他送过去。”归南桑觉得自己真是选错时间戒烟了,他右手无意识的在沙发上划拉着,突然展眉一笑,阳光打在他脸上,灿烂得刺眼。
于一生终于下班了,他站在路灯底下低头扯着外套的拉锁,被别住了。
他弯下腰去,胯骨生疼,拉锁尴尬的卡在膝盖上方,夹住了衣服里子,无论如何都拽不动了。于一生直起酸疼的腰使劲往后仰,再准备低头时他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归南桑。
那人穿了一件长款修身羽绒服,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他熟悉的保温桶。
归南桑走到于一生身前,把保温桶递给于一生,蹲下身一点点的跟拉锁较劲。
顺畅的咬合声从下到上,归南桑起身用手护住于一生的下巴将拉锁拉到头。
“还躲我吗?”他伸手帮于一生戴上帽子,拨弄了几下露在帽子外面的刘海,然后轻轻点于一生的脑门。
于一生只是摇头,手掌缩在袖子里,十根手指抱住保温桶,仰头看归南桑。
“去车上吧。”归南桑重新接过保温桶,另一只手包住于一生露在外面的手指,温热的掌心妥帖的暖着他粗糙冰凉的指头。
“我给你相中了一家店,位置也好,价钱也不贵。”归南桑捂着他的手同他缓缓说道“你努力赚钱,赚够了钱买下来,雇几个店员,做个小老板,朝九晚五的上班,只亲手给我泡咖啡。”
“我等你来追我。”
于一生将手整个从袖子里伸出来,张开五指,回握住归南桑。
“知道啦。”他小声的答应。
第11章
大年三十,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宽敞的街道上零星的走过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是外国媒体报道的萧条景象。
归南桑中午才从公司回到家,手里拿着包装好的对联和福字。童姨放假了,早饭和午饭都是于一生爬起来做的。
“先生,这个窗花贴在哪儿啊?”于一生捏着小小的一角将一沓小猪样式的窗花提起来。
“嗯...一个窗户上贴一个可以吗?”归南桑换上家居服挽起袖子,拿起醒好的面团揉成长条,切成等大的小块开始一个一个擀剂子。
“驴肉饺子很好吃的。”于一生端详够了,凑到归南桑身边包饺子“以前我包的饺子年年是我们福利院里最好看的。”
“是吗!”归南桑附和着他,看见案板上一个又一个圆鼓鼓的饺子,满意的点点头。
归南桑洗净手上的浮面去接水烧开准备煮饺子,于一生跑去贴窗花,归南桑端着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驴肉饺子出来时,于一生正在楼下客厅往窗玻璃上哈气。
归南桑走到他身后,听于一生小声地哼着歌。
‘黄沙途上儿女情痴,白色月前倾吐相思,叹奈何错身遇创治,随飘絮徒劳运命分离。早就袂记当初滋味,暮然回首落花成诗,想问伊却惊讲出嘴,只等到黄昏会后无期’
应该是歌曲的副歌部分,调很高,于一生跟只小耗子似的‘吱吱’叫唤。
“是闽南语吗?”归南桑伸手帮他按住翘起来的窗花边,让于一生方便贴上透明胶带。
“嗯!”于一生大力点头。
“真厉害,怎么学的?”归南桑手放下来问他。
“小时候的妈妈是福建人,她总唱歌,我喜欢听,瞎学的发音。”于一生有点不好意思,一字一句认真的给归南桑解释,绝不是故作谦虚。
“从头再给我唱一遍好吗?”归南桑退到离他一步远,于一生原地立定板着脸一字不漏的唱给他听。
金光布袋戏的‘回眸’。归南桑看过很多遍它出的墨武侠锋,这首ED他听过很多遍,但于一生唱的太好听了,糯糯的咬字,清亮的高音,百转千回的感情毫无保留全给了自己。
于一生唱完有些气喘,高音唱破了,很是尴尬。他正四处乱瞧躲避归南桑的目光,肩膀突然被人扶住,应激性的一闭眼,眉间传来温热的触感。
“去吃饺子,应该凉了。”归南桑揽着他往餐桌走,经过客厅的茶几时拿了两颗樱桃,一个塞给于一生,一个自己吃了。
于一生红着脸嚼,心情好到飞起。
饺子皮薄馅大,鲜亮多汁,肉馅饺子就着蒜泥最好吃,但是归南桑不喜欢,于一生干巴巴咀嚼着,吃了几个直犯恶心。归南桑抬头瞟了他一眼,没忍住乐出了声。
“傻不傻?”归南桑用酱油、醋和辣椒酱调好蘸料,推给于一生。
于一生忍着恶心又吃了大半盘,自觉地去厨房洗碗。
中午饭一过,外面的烟花声也小了下去,归南桑在客厅站着玩了会儿手机,等于一生遛食结束,和他一起上楼睡觉。
“到时间我叫你,不用设闹钟,手机不许放在枕头边。”归南桑带了些命令的语气,于一生乖乖点头,回房间后第一时间设好闹钟放在书桌上。
六点二十五,于一生迷迷糊糊的睁眼,抬手看了眼表,刚想猛地起身被身旁伸出的手按了回去。
“来得及。”归南桑放下手机,递给于一生一杯温度正好的水。
“嗯哼。”于一生嘴里包着水手脚并用的下床,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献宝似的举到归南桑眼前。
“从哪儿掏出来的?”归南桑每个字都带着笑音,同样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盒却没打开。
“走了,去换衣服。”
于一生鼓着的脸瘪下去,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裹成一颗球。
俩人带着一黑一白的围巾出门,天完全黑了,远处传来烟火声,空气里倒处都是火药的味道。
兔向晚最近几天不太出去,窝在公寓里没日没夜的看偶像剧。“你这都是什么爱好?”兔向阳一边跟他津津有味地看一边鄙视他。
年三十的晚上,两个大小伙子谁都不愿意包饺子,于是煮了四桶泡面加了火腿肠和鸡蛋,权当年夜饭了。
吃过泡面,兔向晚转台看春晚,兔向阳没那个爱好,扭头去睡觉。关上门都挡不住他哥的大笑声,兔向阳骂了一句脏话,用被子蒙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