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
“你跟我说复合的前两天。”兔向晚也安静下来,他学着许焰望向窗外,橱窗里没有自己,他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像审视自己的前半生,先是清明,后跌入泥潭,肮脏恶心。
“几次。”
“一次。”兔向晚收回视线,他不敢去看许焰的侧脸,只好盯住橱窗里映出的他。
“为,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冷淡极了。
“钱,他说会给我很多钱,我卖几年酒才能挣到的钱。”兔向晚抬手比了个大致的厚度“很厚一摞,红灿灿的。”
果然,他笑不出来,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去牵动嘴角做出回应的表情,以前的兔向晚因为钱告别了自己和他的未来,现在又是为了钱亲手毁了他们的曾经。
许焰听见橱窗里的另一个自己无声地发问“你难过吗?”他点点头,既然辱骂和悔恨无济于事,那就抛弃那些矫情无用的情绪。他坚定的铭记着今天坐在兔向晚面前的意义,并一遍遍的提醒自己。
“疼吗?”
兔向晚愣了很久,他没回答,慢慢地趴在桌子上;许焰转回头冷漠的看着他,谁都没再说话。
时间久到许焰觉得空气已经停止流动,他扭了扭僵掉的脖子,骨节的摩擦声中,他听见兔向晚卑微的问道:“你还要我吗?”
酸涩毫无预警的冲出鼻腔,眼泪砸在心上,冷的他浑身颤抖。
“要。”
他听见橱窗里的自己这样说。
甜品分店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师傅让于一生去那边做事,帮他打理打理铺面,于一生几个月来精神状态趋近于恍惚,换一个环境兴许会好转。
他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丝毫不敢懈怠,归南桑不常回家,他也是回家了就扎在厨房琢磨甜品样式,左右是睡不着,人经常是日出时分才爬上床,酝酿睡意直到天大亮。
房间里很黑,于一生等彻底看不见后才打开灯,只有厨房里小小的一盏就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他手里机械地打发着蛋白,手臂酸痛到抽筋才停下,另一只手端着抽筋的胳膊肘,从料理台上寻了一块干净的台面拱屁股坐上去,铁做的汤匙掉落在地面上‘叮叮当当’一阵响,他低头看一眼,兴不起下去捡的念头。
没有声音,除了自己在这方寸之地中鼓捣出的噪音外,再没有别的声源。
于一生盯着厨房的门,耳朵、又或许是大脑里传来一阵尖锐又漫长的鸣叫,他觉得意识仿佛从躯壳中抽离,神思在空旷的房体中转了又转,最后失望归来。
归南桑临近三点才将车停在车库,电梯向上运转,一双眸子紧盯住楼层的变换,他想于一生想得紧。
他的动作本是轻巧无声的,锁片碰撞的清脆声响如同精灵的魔法,让他的无处安放的心瞬间落地,睡意潮水般涌来,蹑手蹑脚摸上床的那一刻,沙哑的询问突兀的响起“先生?”
归南桑放松下来钻进被子去搂盯着他的于一生,那人的眼睛即使是在黑暗里他也可以准确定位并且含情凝视。
“吵醒你了?”他盖住于一生的眼睛亲了亲小家伙的上眼皮,睫毛划过唇珠,归南桑给于一生掖了掖被角。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说话,于一生以为归南桑睡了,他的头埋到爱人的胸前,熟悉的踏实把他从头到脚笼罩起来,多日未曾出现的睡意像初春的芽苞一点点冒出,他打了个哈欠,转身背对归南桑,将他的胳膊拉到胸前抱着,沉沉的睡过去。
归南桑听见于一生的呼吸声逐渐均匀,他在身后只能瞅清于一生侧身的凹凸曲线,他想伸手去拨弄拨弄眼前圆润小巧的耳垂,但胳膊被人箍住,行动不便只好作罢。他调整呼吸频率与于一生胸口的起伏一致,放空大脑只注意眼前人,终于在天际擦亮时去梦里寻于一生。
“早。”于一生蒸好肉龙就见归南桑穿着家居服下楼,松垮的领口露出锁骨,头发放下变成顺毛,一步步挪到餐桌前坐定。
“你和兔向晚还联系吗?”归南桑放下筷子,对面的于一生也应声停了动作。
“嗯,不过他跟许焰和好之后就不太来店里,我换了铺面之后来的就更少了。”兔向晚咬住筷子头想,被归南桑扯走筷子脑门还弹了一下。
“他和许焰和好了?”归南桑很惊奇,许焰那个精神洁癖还能重新跟兔向晚在一起,看来两人的感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能通过兔向晚联系上许焰吗?我找他有些事情。”归南桑起身去换衣服,身后多了个跟屁虫。
“先生怎么不自己联系,许焰不是你老同学吗?”于一生奇怪的问。
“夫人外交,比较好使。”归南桑故意打趣他,满意的瞧见给自己打领带的于一生臊红了脸。
“银行贷款找不到担保人,我想请许焰问问他母亲可不可以出面担保。”归南桑不闹于一生后跟他仔细解释“上次合作我看伯母对咱家公司的印象还不错。”他双手环住于一生的腰低头偷了个香。
于一生担忧的表情瞬间舒展开,他卸下劲软绵绵的让归南桑搂着,感觉头顶被亲了一下。
“以后我每天都回来,失眠会不会好一点?”
于一生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归南桑将人又抱紧些,轻嗅于一生带着沐浴露奶香的耳畔。
因为你不在身边,根本无法安眠,你肯定也同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求波评论呀~
第22章
许焰很快便被约了出来,其实归南桑早已经同他通讯联系商讨了很久,一些重要的决定与相关琐事不方便电话里讲,归南桑让于一生去约人,也是想让他日日为自己悬着的心歇上半刻,毕竟操劳担心的够久了,他很心疼。
许焰不是一个人来的,兔向晚被老老实实的安放在于一生身边,捧着一大杯芒果味乳酸菌跟他唠嗑,于一生带了一大袋子自己烤的曲奇顺手捻出一个塞到兔向晚嘴里,俩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不时插进来。
“那家的股东会不同意,但我妈是实际控股人,我觉得问题不大。”
“你这个烤糊了,好苦啊。”
“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我们这边找好了,审批通过到拨款怎么说也要三个月以后。”
“哇哦,你这个好喝,我要点一个香蕉味的。”
“我听说你们公司又推新品了。”
“你喜欢吃蒜香的还是麻辣的,我上次吃椒麻的拉肚子拉了三天。”
“这个市场本来就这几家在抢,不推新打不开局势,故步自封行不通。”
“这个是酸甜口的,里面有紫薯夹心,可以蘸蜂蜜吃。”
归南桑谈不下去扭头找于一生,他还揣着那一大包曲奇和兔向晚一起研究菜单,两颗圆乎乎的脑袋抵在一块,嘴里‘咔嚓咔嚓’嚼饼干,手指在菜单上划过来划过去。
“乖宝儿,去外面选条鱼。”归南桑支使于一生干活,好笑的看着人左手拎着自己的曲奇右手拽住兔向晚推门出去。
“兔先生的气色好了不少。”归南桑喝掉自己手边的茶水跟许焰唠家常。
许焰斜眼瞪归南桑,用一种特别难以形容的语气回到“好个屁。”
“你家那位最近不在酒吧干了?”归南桑向后靠去,曲起腿调整成更舒服的坐姿。
“在家老实待着呢,身体造成什么样了。”许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顺带给归南桑添满杯。
兔向晚的手指头跟着一条大黄花一直走“就这条,这条游得最快。”
“我家先生不爱吃大黄花。”于一生在身后凑上来,嘴里仍然在‘咔嚓咔嚓’。
“你吃饼干一会儿就吃饱了。”兔向晚不让他再吃,拽过袋子自己抱着,两个人磨磨唧唧了好半天才选好。
“你不要这么抓,全碎了。”于一生扭身往回走,被兔向晚拦住,“咱们待会再回去。”
两人并排坐在大堂中间的喷泉池边看观赏鱼,于一生用手去戳池子里的莲花花瓣,“许焰对你好吗?”他看离自己最近的金鱼吐了个泡泡。
“挺好,给我辞了职,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还不知足也太不要脸了。”兔向晚乖乖抱着饼干袋坐在那,表情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
“可你不开心。”于一生不再逗弄池子里的花跟鱼,他就默默的坐在兔向晚身边等着听。
“他,他以为他还喜欢我,可我觉得,就是哪儿哪都不对。”兔向晚抹把脸,把手里的袋子揉得‘哗啦哗啦’响。“哎,你们多久一次那个啊?”
“哪个?”于一生没反应过来,呆愣一会耳朵尖染上了粉色。
“说呀!”兔向晚给了于一生一杵子示意他赶紧的。
“一周左右一,一次。”于一生转头瞪他“问这个干嘛?”
“他不跟我睡。”兔向晚眉毛拧成倒八字“你说他是不是还嫌我恶心,嘴上不说,心里总是膈应。”
于一生迟疑地摇头“许先生是那种人吗?”
“我他妈就烦他这样,有事从来不明明白白说出来,非要等到自己受不了了突然给你判死刑,我整天提心吊胆就怕他哪天突然跟我说‘我受不了你了,咱俩断了吧。’太折磨人了。”兔向晚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一样,每天转悠在许焰身边,离近了怕他烦,离远了自己的心又悬在那儿,过的日子还不如俩人没在一起时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