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呢?”禾远问:“如果这是一个死循环呢?毕竟在我的真实世界里,我就知道你的反家暴组织,可我母亲从来没有求助过。”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死循环么?”罗晔受伤的眼神让他不忍再看,禾远便安慰他:“加大你的宣传力度吧,凡事就怕万一,说不定等我十八,我妈妈就忍无可忍了呢?”
罗晔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我很怕,我怕这是一个死循环。”
“能遇见你,就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事了,你教会了我很多,在我更年少的时候安慰我……除了闻寄,我只有你了,”禾远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尽量说出心中的话,有个声音告诉他,快呀,快呀,你要说出来,不说就完了,“虽然我是不成熟的,但是,我是爱你的,你要相信我呀。”
“我也是爱你的,我的缪斯。”
禾远却突然抱住他哭了起来:“我是不是要消失了,我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样多的煽情的话?”
“你说过的,我会照顾你的,现在未来,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闻寄在他脑子里放了一段婚礼进行曲。
他们就是灵魂的消耗者:当他们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了,并且他们喜欢疲倦懒散和放弃权力的教条。
我们要小心提防,以防这些要死去的家伙被唤醒,也不要去毁坏这些活生生的棺材!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高寿的电影赞助商,一位年轻时便失去丈夫的妻子:“我是我丈夫的妻子,但不仅仅是妻子,作为我个人,我被语境定义,然而抛弃这些语境,我的自我依然存在,只是没有人愿意去了解。
有人说,哦,老x家娶了个好媳妇。老x家生了一个好女儿。我丈夫有了个好妻子。
但记住了,我不是作为别人的附属品存在的,所以我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一些事情。
正当我迷茫的时候,我听到罗晔先生在与一位女演员谈这个反家暴的慈善组织,我忽然生出一种群体的认同感,对啊,抛弃了一切语境之后,我是一个女人啊,我当然应该来为我的集体发声!我应该去救助我的集体,作为一个拥有生产资料的人,我应该去保护我的同类。”
记者:“所以这些年来,您一直在支持反家暴组织么?”
“是的,还有救助孤儿,失独老人,”她说:“我们都失去了一些东西,所以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应当守望相助。”
记者:“当您决定帮助了罗晔先生,罗晔先生是什么态度?”
“他当然是不相信,他很诧异啊,那位女演员,非常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他一个人很苦闷,站在窗子旁边,想要抽烟。”她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我还故意吓唬他,我说,你啊!刻板印象!总觉得我们富人为富不仁!”
记者:“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说罗晔先生根本没有想到您会支持他,并且支持他这么多年么?”
“他当然没有想到,他后来跟我说,为了推广这个反家暴组织,他甚至想要在每一篇稿子后面都加上这句话。”她笑起来,显得从容优雅:“我说啊,你的编辑,肯定想要打死你的。他这个年轻人脾气倔极了,无论如果都要为这些女人孩子发声,他说‘我的缪斯就是受害者,我不想看他受伤,也不想看他流血,即便是做个浅薄的二流货色,至少我希望他是快乐的’,人老了,想起以前的事,还是难受极了。”
禾远年少的某一天
他拿到了反家暴组织的传单,横看竖看,觉得上面说得非常有道理。
所以禾远珍而重之地将传单收进了书包里,他想着如果妈妈看到了,她就会带自己离开这个家,只要她向反家暴组织求救了,那么他就会被拯救了。
禾远选了他父亲出去鬼混的一晚上,像将什么宝贝偷出来献给母亲一样,双手把传单递给她,脸上微红像燃烧着梦的期许。
他母亲接过来,却接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将传单撕成碎片塞到垃圾箱的最下面:“你个小没良心的对你爸爸有什么不满的?天天想着我离婚?我离婚了,谁养你!吃好的,喝好的,惯得你没大没小,妈不是妈!爹不是爹!”
禾远心里有什么被母亲的声音震碎了,有天他想起来,觉得或许这就是梦碎的声音。虽然三俗,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第21章
小作者齐峰是个才进入沙龙的新锐作者,其实说新锐他自己倒很不好意思,他喜欢的都是五六十年代的书,全都是现实主义的俄罗斯文学,虽然被一些作家认为是落伍的,但作为读者他还是非常喜欢。他对于黄金年代有着说不出的执念。
罗晔是他所喜欢的还在世的作家,说来有意思,他并不喜欢罗晔那篇绝世美女改编的电影,为了室友辩驳看了罗晔全套的书,迷上了这个作家。
在齐峰看,罗晔是一个敢于对自己主人公下手的铁血角色,他为了完善自己的主人公,会用一切手段去伤害自己的主角。于此同时,他却有一种柔情,他不是为了伤害自己的角色才去设置情节,他无限同情自己的角色,甚至对于反派角色都没有批判——除了无知的人。
无知的人在齐峰看来是可怜的,但罗晔却缺少对无知的人的同情,这是他们两位唯一不同的。
齐峰第一次来沙龙,头发打了发胶,衬衫一直系到第一个扣子,打了一根细领带,上面有蓝色的暗纹。他推开门,绕过屏风和书架,便看到最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他最喜欢的作家。
罗晔穿着随意,身上一点奢侈品也没有,腕表也是亲民的价格,表带很朴素,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穿牛仔裤,两**叉,非常随意的样子。见他进来,罗晔脸上浮现出可亲的笑意来:“快来坐吧,瞧你拘束的,沙龙唯一的要求就是吸烟要留下来打扫卫生。”
说着罗晔便在零零散散地欢迎声中点了一只香烟,众人不仅大笑起来。年长的作家问:“又管不住自己的手,你一天抽几包了?”
罗晔故作委屈,从口袋里拿出扁扁的香烟包:“一包都没抽完,怎么说也比不上你们这些老烟枪啊。”
又问齐峰:“抽烟么?我这里还有些。”
齐峰坐下了,羞涩地回绝了:“我不抽烟。”
他笑着把自己的烟掐掉了:“那就不给你吸二手烟了。”
齐峰更觉得他非常有意思,他们在沙龙骂骂印刷厂,说说自己怎么跟编辑斗智斗勇拖欠稿子,罗晔便含笑望着所有人,齐峰看得出,他很喜欢这种社交,大家说着自己的事,他听着,从不打断,偶尔给坐得离他很近的人加个茶水,递给烟什么的。
大家也都很喜欢他。
有人问:“叫齐峰?是么?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小说,非常有意思的新锐作者。”
他对这种评论还是很为难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文学上的创新显然是有限的,很难说是新锐。
罗晔望着交谈的两个人,目光从一个移到另一个,“他还是很守旧的,非常有意思的守旧,他的短篇很出色。”
齐峰想,他是看过我的书的。
他们又谈了些别的,待罗晔去磨咖啡的时候,齐峰截住他,忍受着巨大的羞耻心,问道:“您能给我签一个名么?”
罗晔被他吓了一大跳,自嘲道:“除了支票什么都签,让我签在哪?”
齐峰从公文包里拿出杂志,他发觉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这里,这是我投稿的第一篇文章,我希望您签在我的名字旁边。”
“当然可以。”他熟练地拿过来,签了名,画了一个五角星。
实话实说,这个五角星是蠢的,齐峰看了看,问道:“这个五角星有什么寓意么?”
“有的,”他拿起咖啡喝了一点:“是我缪斯的标记,他一定要我写上去的。”
“女朋友?”
“不……”他脸上露出安闲的笑容来:“是真实意义上的缪斯,《我们的沉默》就来自他的叙述。”
“他是经历者么?”齐峰更为吃惊了:“真的有这样的故事发生么?这是真实的故事么?”
“别问一个小说家故事的真假。”罗晔脸上的笑容遁去了,他显得非常落寞,他说:“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故事,这个故事也是假的。但缪斯是真实的。”
齐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强调这个缪斯是真实的,一位真实的缪斯,与一个虚构的故事有什么关系呢?
窗外下起了大雨,罗晔一把抓起外套,对所有人说:“我要先走了!”
“你总是冒着雨跑出去!”
他厌世的面孔露出畅快的笑意来:“是啊,下雨了,我的缪斯也就要来了。”
说着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齐峰从窗子看到他用大衣罩着一个腿很细的青年人,两人说说笑笑,他有点理解什么叫做“我的缪斯是真实的。”
“我都要认识你们开沙龙的房子了,”禾远热烈地笑道:“我写完作业就到你身边来了。”
“你现在高二?”
“高三啦,”他不满地说:“我都要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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