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川盘腿坐在他的面前,一张脸上无悲无喜。他本生得好看,眼尾上扬,仿佛天生就带着邪魅的笑意。冷下脸来时,又有几分惊心动魄的阴郁之感取而代之。这合该是一副魔头的长相。
“本座一直以为你死了。”沉川说道,“倒是小看了你。”
他伸出手,在律九渊神魂周遭的真气上缓缓摸过,又像被灼烧似的猛地抽回了手。
“本座也没想到,岑明居然会愿意护着你。”他看着自己断了一根指节的手,眼中晦暗不定。
律九渊打量着将自己包围着的那股真气,眼角一弯。
“说不定不是他呢。”
也许是他的迟林呢。
“本座伤不了你,可你也奈何不了本座。”沉川又道。
律九渊:“也许魔主是忘了那一刀。”
昨夜沉川本是可以直接劈了那片法阵,如若不是律九渊突然挣扎,从中作梗。
“不会有第二次。”
“那便借魔修‘吉言’了。”
律九渊从未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与一个魔头坐在一块,“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其恐怖程度不亚于他与楼云深握手言和。
他神识一放,感受着外界的情况。他像是到了一处洞府之中,正懒散地靠在榻上,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脑海里就这样突然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律九渊收了神识打量着沉川的那张脸,眼中都染上了同情的神色。
“魔主莫不是一个人呆久了,想找人说说话吧。”律九渊这般说道。
沉川一愣,随即冷冷地说道:“本座最烦的便是你们这般自以为是的修士。”
律九渊笑了笑,起身整了整衣裳,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便请魔主快些离开吧。”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与沉川打上一架,抢回自己的身体。可想起了那三年的不眠不休与近七年的神魂之苦,律九渊自觉自己并非沉川对手。
他非是冒失之人。即便此事再是危急,也还当从长计议。
可沉川却不会给他这机会。
律九渊方抬头,便看见一道魔气直逼面庞。他迅速向后退去,挥起衣袖挡下了这一击。他的灵力抵消了大半的魔气,剩余的纷纷落入他周身的护体真气,再不见踪迹,仿如被吞噬了一般。
他觉得魔主怕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先前还说伤不到自己,转眼便要与自己动起手来。
沉川像只是一味地发泄,出手毫无章法。而律九渊则念在自己有真气护体,对招时也少了几分顾虑。
沉川的大半魔气都埋入了护体真气中,律九渊的灵力却是卷上了他的衣摆。
二人一来二去斗了不知多久,沉川突然跃到了数尺开外,喃喃说道:“他醒了。”
律九渊知道他说的是谁。他虽被困在这里,可外界的一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沉川一扫衣摆,灭了他的火。
“今日便放过你了。”说罢,便消失在他的面前。
律九渊整了整衣上褶皱,再次盘腿坐下。
他合了眼,眉心现出一道剑光。
第六十五章
“醒了?”沉川掀了眼皮,偏过头对上榻上那人的眼。
他方才醒来,一双眼先是蒙了一层薄雾一般,在短暂的失神后又迅速聚起焦。
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内里像是一湖深潭,无波无澜,无悲无喜——这并不是该属于岑明的眼神。
“律九渊……”他突然收了音,抿起一双唇。
沉川确定了面前这人并非岑明。
“他去哪了?”他如是问。
路迟林没有回答,而是悠悠地看着他。
半晌之后,他才开了口:“他又去哪了?”
沉川挑了眉,笑道:“自然是在本座体内。”
路迟林这才配合地说道:“我不知他去了何处。”
沉川扫视着他的神色,似乎是想从中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未果,他抬起手,榻边顿时生出一条铁链,像是一条黑蛇一般,渐渐探到路迟林的身边,扣住了他的右脚。
“你……”路迟林挣动一番,仰起头看着沉川,皱着眉道,“你不必锁我,他在你这,我自然不会走。”
沉川嗤笑一声:“你果然与岑明不同。可本座又怎知,不是你二人合起来骗我?”
路迟林垂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答话。
沉川却不愿在此多耗,起身挥袖离去。
待神识察觉沉川远去后,路迟林整个人都靠在了榻边,有些疲惫地闭了眼。
他入了自己的灵海之中。
也许是本体为剑、又是寒铁所铸的缘故,他的灵海与旁人不太相同。似是走进了一处冰原,终年不化的白雪铺地,远处海天相接,看着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四下望去,海上涌起了阵阵浪花,一个人影在水中聚起了形状。
“现下呢?”路迟林问道。
岑明淌水而来,脸上尽是温和的神色:“等他信任你了,就是下手的时候。”
路迟林:“魔主阴晴不定,信任……你在说笑?”
岑明:“他很快会放下警惕,又不是教你杀他。”
他在雪地里坐下,调动起周身灵力。虽然只是一缕残魂,但看着还真挺像这么一回事。
“然后呢?”路迟林问道。
岑明撩起眼皮,看向远方的天:“你带他去落霞山,我的尸身在那。”
“好。”路迟林也盘腿坐下,“我能见到他吗?”
“也许可以。”
路迟林对这答案并不满意,眉间都拧出了一个浅浅的“川”。
先前流明灯破的那一刻,他便与岑明商定了最后的应对之法。岑明占着他的身败北沉川,顺利被他带回地宫。而后便是由他借由律九渊之故留下,再趁其不备之时教沉川的神魂陷落异处。岑明虽未与他说明此法后果,但路迟林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果。岑明的残魂早就与他融为一体,绝不会有两全的办法。
可他不过是想再见律九渊一次,将自己的那点心意合盘托出罢了。
也许,
也许他们根本见不到,也许他……路迟林想,如果这一次他不得不随着岑明的大义与那魔头共赴山川,不知道律九渊知道真相后会不会难受呢。
大概是不会的。
他已经在律九渊面前死过一次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心境动了。”岑明开口提醒,“你莫怕,我……”
我什么呢,他岑明只剩了一缕残魂,还能许诺旁人什么呢。他已经不再是曾经众人敬仰的岑明尊长了。
他二人各怀心思,在灵海之中静坐了五日。
灵海之外,万千魔物破谷而出,众魔来朝。
各宗皆派出弟子出去抵挡,西边一线几成空城。滔天的血气像是要染红了天,魔气氤氲不去。
现今的弟子哪还见过这样的场面,初时无不慌了手脚,磕磕绊绊地使着法器,险些丧命在魔物手中。
后来,各宗宗主掌门出来压阵,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江瑜自临雪堂那夜伊始,名声大噪。无人不知不动剑气如虹,剑意如山,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舒琢再次拿起了剑,虽不比往日威力,但还是跨出了耿耿于怀的那一步。
楼云深带着临雪堂的弟子在边城布阵,一个个大阵挡在城门外,像是筑上了一座又一座固若金汤的铁壁铜墙。剑光照亮了夜空,刀光破开了东风。
万魔谷出来的魔物之中,有不少元婴期的魔修,出手狠绝,身法诡异。甚至都要破下了楼云深的杀阵。
流离岛的几位长老也入了世,还算是将魔物控制在了西边一带。
血雨腥风,不过如此。
袁墨带着万渊堡中的追随者投入魔主麾下,律承等律九渊旧部死守不让。
江璟坐在城中的篝火旁,看着他哥满身血污地走了过来,主动向旁边挪了个位置,递上了一碗粥。
“哥,先吃点东西。”
江瑜摆了摆手,抱着剑直直坐下。
他们的旁边是常山派的一众修士,个个神情萎靡地盯着跳动的火花,也不懂在想些什么。
江璟说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江瑜凉凉说道:“魔主身死之时。”
可他们都清楚,无人能奈何的了沉川。
杨筠挑了挑火。她与舒琢西行时碰巧到了这座城镇,遇上了江瑜二人,便一同搭了个伙。
“我前些日子听人说,律堡主原是回来了的,为何又被那魔主占了身去?”她问。
江瑜摇了摇头。自那日临雪堂后,他便仔细思考了幻境所历之事,除了沉川故意让律九渊夺去身体外,他已无别的想法。
“此方魔物已式微,想必没多久,就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舒琢这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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