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上也在顷刻间溢出丝丝缕缕的灵力,如沧浪江水般直下九天,与那火纠缠不休。
沉川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恍惚间生起了一丝遗世之感。他的刀锋划过岑明的胸前,后者向后掠去,又再次旋身而上,聂云落到他的后方,剑尖直指他的后心。
“你若是杀了我,这后生也活不成了。”沉川如是说道。这话并非是说与岑明,而是说与他体内的路迟林。虽不情愿,但他料定了岑明体内的另一神魂绝不会坐以待毙。
可岑明剑势不减。
沉川无奈闪身避过,但还是被划去一片衣角。
上方大阵再次压下,金光照亮了属于律九渊与路迟林的两张脸。沉川动作未定,再次提刀直劈,可却不知为何动作一僵,刀锋生生转了一个角度,刀光打向别处的山尖。
山石崩裂,树木倾倒。隆隆的巨石滚落声响彻云霄。
岑明说道:“看来控制不住的倒是你了。”
沉川咬牙瞪着他,压下灵海里来自旁人的躁动,再次转了刀尖,横掠而过。
大阵还在下落,沉川的嘴边已溢出血来,不知滴落在何处的昏暗林间。
岑明的剑好似灵蛇一般,惊鸿游龙,丝丝破风。
兔起鹘落之间,金光压顶。沉川几乎腹背受敌,再无可逃。
只听楼云深大喝一声:“封阵——”
金光中现出万千丝线,缠上沉川手脚。岑明一挽剑花,抬剑直指他的胸口。
意料之外地,沉川又笑了。
非是心灰意冷,而是踌躇满志。
几乎无人注意到,山下布阵的弟子突然陆续倒下。
即将触碰到沉川的丝线顿时暗淡,断成点点金光。
他周身再次暴起魔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抗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法阵,手中长刀也聚起了刀光,在岑明近身的那一刻斩断了他的剑。
如同下了一场金雨。
阵盘在法阵破碎的那一刻也断成两半。楼云深呕出一口黑血,直觉五脏六腑都是刀刮一般的疼痛。
“山下还有魔修!”青琅派的长老大喊一声,在场众人纷纷张望着看向山下弟子。
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脸上还附着一缕黑气。
“袁堡主怎不见了!”又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楼云深抬起眼向四周探去,苦笑着想着果然是被路迟林给说对了。
沉川扣上岑明的脖颈,手臂上生出的魔气化作铁索的形状将他手脚都束缚了去。
他张扬着笑着:“如今,可是轮到我了?”
岑明无悲无喜,淡漠道:“风水轮流转,尽可随你。”
沉川又低低笑了一声,偏过头望向了山头上的修士们。他们个个拿起法器,面色冷肃地盯着他——这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他的眼底又结了一层霜,犹如天道俯视苍生,帝王俯视蝼蚁。他不屑地想,百年前,谁都奈何不了我。就连你岑明,最终也未曾将我杀死。
月光已近低垂。天色一股脑地暗了下来。冷冷的风在他的身上、脸上猎猎刮过,教他再一次地体会到一点的凉意。
“我不杀你。”沉川回过头,眼底的那层冰顿时化作滚滚春水,“少了你,我得多寂寥啊。”
当初他在流离岛上的那句邀请并非心血来潮。若百年前岑明不曾与他反目,他也会邀他与自己同行。他不知道岑明死守着那方寸的临雪堂,守着他那点光风霁月有什么好,还不如与他做个伴,待此间尽在他们手下,只当看着那些道修、魔修、妖修在红尘中连滚带爬,岂不快哉。
正如他不懂岑明,岑明也从不懂他。
岑明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却被一团黑雾堵住了嘴。
“你不用回答,我知你不会同意。”沉川慢慢地说,语气里甚至还染上点温柔地味道。
“可那又如何?你命在我手,还不是得乖乖随我。”
他向楼云深等人投去不屑的一道目光,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临雪堂的封山大阵。
群山颤动,鸟雀都向四方奔逃。阵外的魔物们发出嘶哑难听的吼叫,如离弦之箭窜入村落。
演武台上的弟子齐齐呕出一口血,修为高的尚能保持神智,修为低的竟是直接失去意识。
岑明在他手下挣扎着,可手脚的铁索却是越缚越紧,蒙蒙黑雾挡住了他的眼,一股熟悉的气味窜进了他的鼻,带着他陷入黑暗之中。
沉川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余光里瞧见临雪堂飞出的一道剑光。
他认得,是先前他掳走的那个修士。
剑气没入土壤,斩开了一条鲜明的“楚河汉界”。他提剑而立,将魔修阻挡在剑痕之外。
“你看,这里还是同百年前一样有趣。”他喃喃说道,提着岑明没入黎明之中。
第六十四章
在神魂被锁的那一刻,律九渊终于想起来了一些旧事。
他见过沉川,在他的灵海里,在他的意识深处。
因着他神魂未灭,当初未曾破阵的沉川无法真正占据他的躯体。
他到了灵海之中,见到了传说中的魔主。
他未束冠,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懒散地贴在衣上。衣服是百年前的形制,早就过了时。他与自己面对面站着,抿着唇,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物什。
律九渊何曾被人这般看过?
他方才死了不久,指不定皮肉还是温热的。一身戾气未消,出口便是倨傲的语气:“你是何人?”
“将死之人,为何还强留于世?”沉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这般反问道。
“你是何人?”他还是这般问着。
沉川不言。
是撕裂天空的刀光剑影,是卷起海浪的风刀霜刃。灵力与魔气撞在一块,天光都要失了颜色,灵海都要崩塌了去。
时而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时而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律九渊从未见过这样的刀,这样的魔气。
他与沉川在灵海中斗了三年,不舍昼夜,不知疲倦。
最终他神魂被伤,落败而逃,无奈藏匿于一隅之地。
沉川以为他死了。
连他都以为他要死了。
神魂撕裂之苦并不好受,比其往日的火毒之行还要更甚。像是拆散了他的骨头,刮去了他的血肉,一片又一片地再重新安了回去。
若不是楼云深的那个阵法,律九渊恐怕早就该神魂破散,归天湮地了。可也正是楼云深的那个阵法,教他生不如死。
神魂痛苦之中,他的意识也是一片混乱。有时候痛苦稍微减轻,他便是清醒的,脑中把从小到大的往事滚过一遍,还没见到路迟林,那点苦楚又纷至沓来。
他恨不得抓烂了自己的肉,咬碎自己的牙。
后来他发现,想着路迟林的时候,他的魂魄能好受一些。
于是,他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想着他们的往事。从初见到死亡,从万渊堡到临川,他自己都不曾知晓,那点过去几乎都要刻进他的神魂里。
他想着路迟林——那个死在他怀里的人,就这样过了好多年。
神魂的伤在渐渐愈合,一直到那日,他在模糊间脱出了自己的躯壳,落到了不知是谁的手上。
他听见沉川说:“开封孟府……那是第一个。”
回答他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可律九渊却无法想起是在哪里听过。
他说:“破了这个,您就可以脱困重生吗?”
沉川嗤笑:“要有那么容易,还轮得到你来救本座?”
“魔主所言即是……”
那个人,便是后来的魔修。
他受了沉川的一缕魔气,律九渊便是藏在这道魔气里,与沉川分了身。最初的时候,律九渊不知他缘何要这般行事。现下他忆起往事,想到那日在常山派,魔修使出的万渊堡的剑法,方才知晓那源自沉川的魔气,本是为了遮掩他的身份。
但那终究是魔主的魔气,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受住的?
那人还未到孟府,便因魔气暴虐,失手杀了孟平川一行。
律九渊的神魂,也是在那时,才悄悄地、不明不白地落入孟平川的身体里。
可这十年的记忆,他却是半点都不记得了。
“嘀嗒——”
像是水滴与山石相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律九渊抬起头,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沉川,僵硬地动了动脖颈。
“我却是不知道,魔主竟还是对我的这具身体念念不忘。”他讪笑着说。
昨夜他方入睡,便被扯进了那片灵海之中。原来沉川一直未离他的身体,那日得幻境也不过是他布的一个局,为的也不过是那第四件不知所去的法器。可笑律九渊竟来不及深想,好歹是堂堂魔主,百年前霍乱此间之人,他又岂能那般轻而易举地从他手上夺回身体。结果还得白白地再给人送了一趟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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