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春和,搜查大乘教余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必要除恶务尽。鄂敏,你即刻派人暗中监视城中各药铺医馆,一旦发现中枪的伤者,立刻抓捕。”乾隆点点头,沉声命令道。这次原是为了大乘教而来,却没想到还能钓到另外一条鱼。
“老邢,你从飞刀上看出了什么?”等旁人都退了出去,克善才抛着那柄飞刀,随意地问道。他方才便发觉老邢的神色有异,所以才有此一问。一般来说,江湖中人多有独家惯用的兵刃、暗器,或者特有的暗器手法。老邢当年久历草莽,当能看出一二来。
“飞刀上确实没有任何印记,我也看不出什么。但在刺客隐身处,有极淡的烟草味道,是云南特有的一种烟草。那烟草即便是在云南,也只有一处地方种植。而且,从来都是只送不卖。”老邢仿佛陷入回忆之中,“那个地方,是一座庙。”
“那庙里只有个老秃驴会武,却从不离开寺庙一步,当不该是他。不过,听说他十几年前收过一个徒弟,你可以派人前去查探。再不然,就是曾经得过老秃驴馈赠的那些人,虽有但也不会太多,慢慢来也能查得清。”老邢收回失神的目光,木着一张脸说道。
克善的眉头皱起,从老邢的话里,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云南,寺庙,老和尚,十几年前,徒弟……这些要素加到一起,让端亲王不得不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小燕子那位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哥哥——箫剑。同时,这位鸟兄也是天地会的重要人物,轻易不露行踪的。
原只是冲着小打小闹的大乘教而来,却还钓出了天地会这条大鱼,自家老乾简直太有魅力了。克善意味不明地笑了,顺手还在乾隆脸上摸了一把,引得乾隆跟老邢都去看他。“云南那边派人去查吧。不过,不管是谁,想来近日是没能力来捣乱了。”
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乾隆跟克善两个倒成了闲人。俩人一合计,闲着也是闲着,就带了几个侍卫往桐城去了。说起来,这桐城也算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之地。既然到了安徽的地面上,自然不能不去看看。况且,还有个包子样儿的展二爷勾着端亲王的魂儿呢。
安庆到桐城,大约百半里地,一行人虽是骑马而行,却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上缓缓而行,将道旁的景色都尽收眼底。一大早出发,等到得桐城时,就已经是傍晚黄昏了。虽然天色稍晚,可桐城的热闹仿佛才开始一般,街上行人并不见少,反而熙熙攘攘地。
因已到了晚饭的时候,乾隆便派人先带着马匹前去投宿,自己则拉着克善找地方用饭。一路走过来,大大小小的酒楼不少,克善却偏喜欢街边的小吃,一边走一边吃,还记得塞两口到乾隆嘴里。老邢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摸摸地掏钱付账。
克善手中捏着一只刚出笼白胖小笼包,轻吹两下就转手塞进老乾嘴里,看他满足地点头,才笑嘻嘻地往自家嘴里塞。吃着嘴里的,望着前面的,端王爷已经在搜寻下一个目标了。只是,还没等他迈步,就轻轻绊了一下,忙低头去看。
地上蹲了个小孩儿,白白胖胖地脸庞,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巴巴地瞅着他。克善方才光顾着找吃的了,这小孩儿个子又小,蹲着就更不起眼了,这才没注意到他。因为吃,踢着人家孩子了,端王爷多少有点挂不住,忙也蹲下来安抚。
“小家伙儿,你家大人呢?叔叔方才有没有踢疼你,给你揉揉好不好?”十二那个胖墩儿差不多都算是克善养大的,所以哄孩子什么的娴熟得很。他摸摸小孩儿的光脑门儿,又把手里的小笼包递过去,“叔叔请你吃东西,作为补偿好不好?”
谁知小孩儿盯了一会儿小笼包,就毅然一把推开。他蹲的久了,瘪瘪小嘴攀着面前这个美人的胳膊站起来,清亮的小奶声道:“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也不要跟爷乱攀亲。既然,你已经认错了,那爷就给你个改过的机会,去买一笼小笼包给爷,爷就原谅你。”
看他一个小不点儿,在那里奶声奶气地爷来爷去,克善“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伸手就将这小人儿抱起来。先吩咐老邢去买小笼包,又问他道:“小东西,都是小笼包,怎的不吃我给你的这个,你嫌弃我不成?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爷叫……叫云二,爷看你很顺眼,就准许你称呼我二爷吧。”小孩儿转动着大眼睛,透着一种狡黠的样子,又高高地抬起小下巴,“你真笨!我娘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呢。不然,爷这么聪明俊美的样子,一定会被人拐走的。”
克善失笑,没好气地点点小家伙儿的额头,“左右都是我这陌生人买的小笼包,现在吃跟等会儿吃有什么区别?”云二?这孩子还真是有趣,果然不枉费他跑来桐城一趟。看看面前白白嫩嫩的小云翔,端亲王忍不住伸手在那小脸儿上揉了一把又一把。
云二爷被揉搓地哇哇叫,却怎么也逃不过那只魔抓,一双桃花眼憋得水汪汪地,恼恨地双手搂住那只坏手,张开嘴就咬。可惜,还没咬到就被人揪了揪小辫子,金豆豆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一下,欺负小孩儿两人组的端亲王跟乾隆皇帝陛下就傻了眼。
自从跟克儿两情相悦之后,乾隆其实已经脱离了吃小孩儿醋的阶段。比如,他已经不怎么视十二那个胖墩儿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但是,每当他看到克儿亲近这些小东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来捣乱一番。十二已经皮实了,谁知道今儿竟弄哭了人家孩子。
展云翔哭得那个委屈啊,搂着克善的脖子哭得嗷嗷的,小眼泪不要水样地掉下来,不时还打个哭嗝出来。就连老邢端来热腾腾的小笼包,也安慰不了云二爷受到伤害的小小心灵。几个大人被他哭得没法,站在大街上又太引人注目,只好带他进了最近的酒楼。
许了许多东西之后,小孩儿才抽抽嗒嗒地停下来,无辜地睁着一双桃花眼看克善,“美人,给我亲亲就不哭。”众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孩子啊,这么点儿就会调戏人,调戏得还是堂堂端亲王,咋这么会挑人?!
克善忍不住大笑起来,在他哭得红苹果一样的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换的小夜枭回亲好几下。直到老乾脸都绿了,这一大一小才消停下来。
几个大人都松了口气,克善又絮絮地问了他半天,才知道这孩子竟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也难怪竟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偷跑的原因,不出意外的是觉得他爹偏心,一生气就跑了。跑出来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没带人也没带钱,盯着小笼包饿了半晌。
看苍天有泪的时候,克善就觉得展夜枭这小子挺没脑子的。打理家业四五年,竟一点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揣,他就那么放心他那位“洒脱”的大哥?!娶个媳妇吧,堂堂的二少爷竟娶了个下人的女儿做正房,他怎不看看他爹给他哥娶了个什么样的?!
现在看来,这人还真是三岁看老,小云翔就确实挺没脑子的。才几岁的孩子,一冲动就敢偷跑,身边竟连一个小厮也不带着,这不是作死吗?她那位大娘但凡有点狠心,趁这个机会不弄死他,也要拐了卖到别处,看他到时候何处哭去。
端亲王一脸的高深莫测,怜惜地摸着胖胖的小脸儿,心中却已经透过展夜枭傲娇的外表,看到了他二呆的本质。这小二瓜幸亏是早早遇见了爷啊,不然可怎么活啊?没爹疼没娘靠的,还不得委屈死了啊。不过,这小样子就是透着可爱,都让他想要抱回去养了。
不过,这也不过是想想,克善不会无缘无故断人亲缘。再者,他若认个儿子,便是亲王嗣子,这事关重大,不是他一人能定的。所以,虽然很喜欢这只包子夜枭,端亲王也只好给人家送回去。
等他们从酒楼里出来,天色已经入夜了。街上的行人渐少,门市也多数关门了,只有几处特别的地方,顶红酒绿地正热闹着。展城南的大宅并不难找,随便向个路人打听便能知道。找不到小少爷了,展家想必此时正乱成一团吧?
可谁知道,展家现在是乱成了一团,却并不是因为二少爷不见了,而是因为大少爷忽然没胃口,吃不下饭了。展祖望接到门房的回报,迎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满是诧异。他不明白小儿子怎么会跟外人一起回来,或者说,小儿子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出门的?
“展先生不必客气了,今天已晚,我们还赶着回去。另外,我与令公子一见如故,这面玉佩就当是见面礼吧。”克善解下腰间的一面玉佩,弯腰给包子夜枭系上,又摸摸他的脑袋,“展先生,我们还要在桐城盘桓几日,想请令公子做个伴,明日会派人来接的。”
说完,也不看展祖望的反应,拉着老乾转身走了。他倒不担心展祖望找小夜枭的麻烦,有他那面御赐的玉佩在,展祖望不管是打是骂都得先掂量掂量。
展祖望很有些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带着小儿子去了品慧的院子。那几个是什么人啊,口气那样得大。要他儿子作陪,竟然连听听他意见的意思也无。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展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知不知道他展祖望是什么样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