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提修建王府的茬儿,就是不想克善早早离宫,他跟克儿还没处够呢。捏着折子,乾隆心里暗骂一声内务府都是些没眼色的,就将之扔在一边了。克儿才多大,足岁还不到十五呢,哪就能离开大人单独过活了,等到二十以后再说也不迟。至于武士宜,到底是上年纪了。
没到年底,乾隆便下旨,让武士宜致仕了。令妃在宫中气得吐血,却不得发作。不过,她很快就消停下来了。在盼了十来年之后,令妃终于有了身孕。对于这盼了多年的第一个孩子,令妃是万分重视的,人立刻就低调起来。现在,什么都没有她肚子里的这个重要。
皇后这一年的日子不怎么好过,非关皇宠,而是为了孩子们。二十年初,皇后又有了身孕,这本是件大好事,说明她宠幸犹在,正宫地位不可动摇。可还没等皇后稳住这胎呢,十八年出生的皇五女就病了。而且这病来势汹汹,看了多少太医也不见好。
两三岁的小孩子,本该是玉雪可爱的一团,皇五女却是瘦瘦小小的,苍白枯干的样子。每每看到女儿这样,皇后便忍不住流泪,认为都是她没照顾好女儿啊。没拖上两个月,皇五女便夭折了。而皇后在悲痛劳累之下也伤了身子,后面再怎么调养也来不及了。这年十一月的时候,皇后圆明园难产生下了皇十三子,一个略有些先天不足的孩子。
让乾隆欣慰的是,克儿除了十二那小胖墩儿之外,没对其他孩子表现出特别的关注。本来嘛,克儿只要关注他就够了,怎么还能被一群小屁孩儿分散注意力呢?!有一个胖墩儿都已经嫌多了,要是再多几个,乾隆就该痛恨自己管不住下半身了。
这一日下雪,雪中的圆明园的是别有一番韵味的。等乾隆忙完了之后,一抬头便看见克善抱着个胖墩儿,两个人斜倚在榻上睡得香甜,让他不由得笑笑。看看外面夜色已深,雪却是停了,就连那一轮明月也露出了真容,幽幽地放射着自己的光芒。
乾隆走过来的声音惊动了两人,克善眯缝着眼就先玩胖脸蛋上啃了一口,然后被胖墩儿涂了一脸口水。老乾很不乐意,这俩人也太目中无朕了。他伸手把胖墩儿拎起来放到一边,又把克善拉起来嫌弃地给他擦脸。朕的克儿,朕还没亲过呢,全便宜这胖墩儿了。
“哥哥,永璂要去看雪,哥哥带永璂去看雪嘛。”胖墩儿撅撅嘴,爬到克善腿上抱着他的腰奶声奶气地撒娇。大眼看见乾隆正冲自己瞪眼,胖墩儿嘴撅得更高了。吭哧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皇阿玛忙完了么,也一起去好了。哥哥,去看雪,好不好?”
听到这话,乾隆才笑眯眯地捏了胖墩儿一把,算这小家伙识相,明天就再多给他布置些功课好了。克善看着这爷俩互动,只是笑着不吭声。这样下去,小十二应该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吧。果然,父子感情什么的,也是需要相处的,处的多了,感情也就有了。
白天下了一日的大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十二那个胖墩儿在地上撒欢儿地跑,乾隆跟克善也不管他,反正雪厚也不怕摔疼了。两人身边除了吴书来和杨得用之外,也没跟着什么人。踏着月色,就连灯笼也没用一盏。
不知不觉间,几人就靠近了太后的寝宫,胖墩儿早就跑累了,握着个雪团儿被克善抱在怀里。正要回去的时候,却听见一处山石角落里有絮絮地谈话声。听声音是一男一女,乾隆的脸色就有些不悦。这么晚的时辰,一男一女独处,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该发生。
止住了要出声的吴书来,又小声嘱咐胖墩儿不要出声,乾隆拉着克善做了一回听墙角的。看乾隆那偷偷摸摸地架势,克善有些啼笑皆非的,这是皇帝也爱八卦啊。他瞄一眼被乾隆握住的手,又看看身边的浑然不觉的人,微眯着眼睛握回去。
“真是好诗!晴儿,我没想到这冰冷的皇宫之中,竟然还有如你一般的女子。从那诗词中,我听到了另外一个你,充满着对自由的向往,对生命的热情……用什么来形容你呢?嗯……对,你就像是冰山下的火种,外表清冷而内心却充满热情。”男子的声音很温柔。
晴儿轻柔地笑了一声,声音清澈爽朗,“尔康,我也没想到,在这皇宫中还能有你这样一位知己。今晚,能和你在这样的月光星光之下,伴着这铺满天地的白雪谈话,真是太令人开怀了。这些年,我的身边虽然围绕了许多人,却从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能够理解我的。”
尔康……福尔康?乾隆跟克善对视一眼,算是明白了两人的身份。不过,克善发现老乾似乎还要继续听下去,一点没有冲出去或者回避的意思。这厮是有多八卦啊!”
☆、第026章 那个雪夜〔下〕
听到不是后宫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乾隆还是松了口气的。他这个做长辈的,若是让克儿知道了那种丢人的事情,岂不是很破坏形象。习惯了克儿用崇拜(?)的小眼神儿看自己,乾隆觉得他已经不能接受在克儿眼中的形象受损,必须把毁形象的一切行为扼杀。
假山上的男女仍在继续,克善听到福尔康开怀一笑,然后说:“没错,你也是我的知己,而且还是一位美丽难得的红颜知己。”虽然看不到两人的脸,克善却已经能够在脑海中描画出两人此时的样子。福尔康一定是张着鼻孔眼神专注,而晴儿应该是脸红害羞却故作大方。
被脑海中不太美妙的画面膈应到了,克善控制不住地抖了抖。乾隆虽然注意力放在听墙角上,却也没忽略身边的人,克善这一动便惊动了他。他以为克善是冷了,也不说话将自己宽大的貂皮披风撩起来,将克善连那个胖墩儿一起裹进来,手臂环住克善的肩。
这个造型……克善满头黑线地瞪了仍聚精会神偷听的老乾一眼,怕爷冷不会往回走啊,弄这么暧昧干啥。得,还是接着听八卦吧,也不知道那俩人有没有爆料的习惯。若能听见一些惊天猛料,也不枉他被膈应一回。怀里的胖墩儿已经在打瞌睡了,克善又将人抱紧一些。
没让克善失望,那边的谈话气氛越来越热烈,已经开始从诗词歌赋,向着人生理想狂奔而去。福尔康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向往,“昨日,我跟皓祯见面,听他说起在战场上那些金戈铁马的日子,真是让我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去建立不朽的功业。”
提起那只耗子,克善就恨得牙根儿痒痒。当初海兰察挑衅那件事过后,克善便准备找个机会收拾耗子一回,可惜却扑了个空。打听之后才知道,耗子嫌弃军队中太苦,报了受伤离队了。军中将领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碍于硕王的面子,睁眼闭眼地放他一马。
端王爷不记仇,从来都是有仇当场就报的主儿。这样有操守的原则,竟然在这只耗子身上破功了,让克善郁闷了不少天。后来战事一紧,他便将耗子抛到了一边,此时听了福尔康的提醒,才想起来他跟耗子还有笔帐没算呢!福尔康,就凭这个,爷给你记一功。
继而声音又变成无限的惆怅,“可惜,我身为永琪的伴读责任重大,又得皇上看重,不能轻易久离皇宫。这样的保护和重视,对我来说是幸,却也是不幸。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想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我向往的是那铁血与刺激的沙场。唉,也不知何时才能如愿以偿。”
克善向乾隆眨眨眼,那意思是‘你尊的如此看重那个大鼻孔’。
那么简单的动作,乾隆却看明白了,忍不住瞪着眼往那作怪的脸上捏了一把。他的意思是,‘朕看不看重他,你还不知道’。
克善同样也看明白了,咧着嘴笑了。只有半梦半醒的胖墩儿,不知道皇阿玛跟哥哥打得什么哑语。临睡着之前,胖墩儿闷闷地想,大人什么的最讨念了。
“会有这样一天的。”晴儿的声音中充满了安慰和激励,“你应该明白皇上的心意,他只不过是想要你进一步成长,等真正成熟的时候,才是舒展才华的时机啊。古人有仲永之伤,皇上是想给你更多时间磨砺,以免重蹈覆辙啊。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太后面前提起你的抱负。”
‘陛下,她好了改您啊’,克善斜眼睨着乾隆。要说咱俩也处了这么多年了,咋不知道您是这么体贴的人呢?合着爷就是个没人疼的,仲永了也没人管。
‘她这是胡言乱语’,乾隆继续瞪眼。什么仲永,难道这女人再说朕的克儿是仲永不成?还仲永之伤,你才伤,你全家都伤!混账女人,万一克儿误会了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哦,那她就是妄议君心了’,克善挑挑眉。估计是看着没人,这晴儿可真是什么都敢说。皇帝的心思,从来都是能猜不能说的。她倒好,为了讨大鼻孔的好,这话都能编出来。
‘没错,皇额娘这么多年算是白教她了’,乾隆的眼终于眯了眯。他觉得,有必要跟皇额娘提一提这个格格了。岁数也到了,还是早早嫁出去,也省得再闹出当年新月那样的事来。至于嫁给谁?哼,反正这个福尔康是别想了。想用皇家格格抬高身份,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