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显然想得太简单了,克善怎么可能让她这么简单过关呢?“啪啪……”两边站着的宫人都捧着瓷器,旁人原先还疑惑是做什么的,现在知道了。新月每走一步,就有人在她的前路上摔件瓷器,不管她是走路还是跪拜,都要在这些碎渣上进行,头一拜就见了血。
“太恶毒了,太恶毒了,你还这么小,竟然就这么恶毒……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老天难道没长眼睛么?为什么不让伤寒就要了你的命呢,为什么还要留着你这样祸害人呢,为什么,为什么啊……”努达海魔怔了似的,浑身颤抖着,口中喃喃地说道。
“小主子,您不能这样啊。格格……格格你的姐姐,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给人做妾已经是万分委屈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戳她的心窝呢?小主子,收手吧,别让亲者痛仇者快啊。”莽古泰忍不住跪下求情,怨恨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风淡云轻的雁姬。
“哟,还学会用成语了。得用,数着他们说了几句话,让外面多摔几件。爷旁的没有,摔几件瓷器听听响儿还是有的。今儿带来的也不多,也就是百十件儿吧,尽够了。”克善也不理会莽古泰,捧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闲闲地跟雁姬扯些家长。那漫不经心的样子,靠在宽大的椅上,慵懒的猫儿一样。
“够了,我再也受不了了。什么家礼,什么规矩,我统统不管了。”看着新月几乎是爬着过来,身后是一趟的血痕,努达海再也不能忍了。再这么折磨下去,月牙儿会被他们折磨死的。他大步冲到新月身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怒瞪着克善。
“月牙儿,你觉得够了么?你也觉得家礼、规矩都不重要,是不是?”克善一点也不担心,凉凉地开口。哼,努达海怎么把人抱起来的,就得怎么再给他放回去。那么急切地想要名正言顺跟心上人在一起的女人,到这临门一脚了,怎么舍得放弃呢。
而且,新月身上的伤,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她又不是傻的,不可能专门往碎瓷渣子上跪,克善又没派人押着她。不过,她也绝对不好受就对了。
“不,努达海快放我下来,马上就结束了,不要让我前功尽弃,好不好?”果然,新月挣扎着要下去,泪眼婆娑地望着努达海。那目光中的坚强与祈求,简直要将努达海淹没了。他仰天悲吼一声,“你要跪是不是,那我陪着你。如果你要遭这样的罪,那我更应该受罪……”
一炷香之后,克善无聊地打个哈欠,指指仍在互诉衷情的男女,不耐烦地道:“甭管是一个还是两个,你们倒是给本世子赶紧跪完啊。说个话没完没了,磨磨蹭蹭的,皇上那儿还等着本世子用膳呢。不想听话,月牙儿本世子就带走了,调.教好了说不定还能伺候你一回。”
努达海黑沉着脸,杀人一般的目光盯着克善,身上在战场上洗练出的杀气四溢。克善嗤笑一声,故作害怕地抖了抖,“呦,怎么好像忽然变冷了?福晋,让人再添个炭盆上来。就摆在努达海旁边,省得他冻着。”老子连乾隆都敢招惹,你一颗胖大海就能吓住老子了?
好容易新月才挪进了正堂,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个重要项目——敬茶。首先是他他拉老夫人,这老太太脸色阴沉沉的,看见新月举着茶盘,僵硬地扯扯嘴角,正要让身边人去接,却突然被克善插了一脚。是真的,插了一只脚进去。
他一脚踢在茶盘上,茶水整个泼到新月身上。克善冷着脸训斥道:“做人小妾的,哪有资格叫额娘,你该叫老夫人才是。记住,妾是奴才,你现在就是奴才,没资格叫额娘,知道了么?重来。”训完,他又懒洋洋地窝回椅子里,一副什么都做过的样子。
“别觉得委屈,这都是你自己求的。求仁得仁,你这辈子也算是圆满,自己偷着乐去吧。”半晌听不见新月的声音,克善连眼都不睁,淡淡地说道。
☆、第022章 新月完了〔上〕
撑完了腰,克善伸着懒腰从他他拉府出来。新月总算是脱手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至于她能不能在雁姬手里讨一条活命,那就不归他管了。他用手指轻轻摩挲几下腰间的玉佩,然后将其扯下来,扔给身后跟着的杨得用,“赏你了。”
家礼对新月来说,是个惨痛的记忆,却也将是个幸福的开始。虽然在家礼上受辱颇重,连身体上也是累累伤痕,可却也让她更为努达海所疼惜。正好努达海也不用上朝办差,两个人便窝在望月小筑里,一面养伤,一面你侬我侬地俩俩相望,逍遥自在。
刚进到这个家的时候,新月便知道骥远和珞琳对自己事有些误解。可是她相信,时间会让他们明白她跟努达海之间的感情,最终会原谅她的。而珞琳也没让新月失望,在对她冷言冷语了没几天之后,就变得爱往望月小筑跑。两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有数不完的悄悄话要说。
开始的时候,珞琳还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额娘,可渐渐地就不怎么在意了。一则是雁姬如今冷冷淡淡的,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二则是珞琳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体会到阿玛跟新月之间的那种深情,那种能够抛开一切只要你的爱情,让珞琳无法不尊重,不向往。
随着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冷淡,珞琳竟然慢慢觉得,有阿玛有新月的望月小筑才像是一个家。于是,她越来越爱往望月小筑跑,也越来越喜欢跟阿玛、新月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一样。虽然偶尔看见雁姬的时候会觉得愧疚,可转眼就又被珞琳抛在脑后。
雁姬对此倒是不在意,权当从没生过孩子,珞琳爱往哪儿跑都随意。该失望、该伤心、该难过的都已经经历过了,雁姬现在已经能够淡定地看待这一切。有努达海再,她也没去望月小筑找麻烦,省得被不理智的男人伤到自己,更省得自己被他们恶心到了。
她也从不在生活上克扣望月小筑,一般人家姨娘该有的,她一样也不少地都送过去。就算努达海有什么无礼要求,雁姬也看心情处理,高兴了就给他点面子,不高兴了就拖到他自己也忘记拉倒。她现在将自己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掏空他他拉家的财产上。
但是,这并不是说她就放过这些人了,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克善说的没错,只有得到过的人,才会知道失去有多痛。现在,他们得到多少快乐;不久之后,他们就要承受多少痛苦。她一直在等着,等他们养好伤,走出望月小筑的日子。
至于骥远,他就有坚持得多了。新月跟他阿玛的j□j,仿佛一个个巴掌一样扇在他脸上。偏偏新月还喜欢将那串月牙儿项链佩戴在胸前,就好像要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的痴心妄想和自作多情。被心爱的女人不屑一顾,被敬重的阿玛背叛,骥远简直在这个家里呆不下去了。
所以,他整日留恋在赌场酒肆,不到没钱花了就绝不回家。往日练就的功夫也撂下了,已经变成了他往日不屑一顾的八旗纨绔子弟。而家中也没人管他,老夫人瘫病在床说话都不怎么利索,努达海只顾着跟他的月牙儿卿卿我我,雁姬则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在酒楼花天酒地,在赌场挥金如土,骥远总要有金银来源的。雁姬那里就不要想了,除了月例银子多一文都不给。老夫人那里已经被骥远掏空了,现在根本就不见这个孙子。而骥远又不愿意向努达海示弱,去向他要银子。无法之下,骥远便将主意打到了努达海的私房上。
因着下人的配合,这些很好到手。而且,努达海镇日在望月小筑陪伴美人,骨头都酥了,哪还记得去看看自己的库房。努达海征战多年,还是聚敛了不少好东西的,让骥远好好发了一笔财。手里有了银子,他便更不着家了,渐渐开始了以青楼妓馆为家的生涯。
努达海挨得板子,新月腿上的扎伤都不算重,没一个月就好全了。他们深为自己的深情而自豪,恨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他们秀恩爱。于是,两个人也不顾严冬的天气,骑着碌儿出城去郊游。两个人一前一后,柔情蜜意地同乘一骑,时不时还深情地对视一会儿。
临近新年,乾隆这天正好带着克善出宫,来感受民间的过年气氛。他们挑的是京里最热闹的一条街,乾隆怕被人挤散了,就拉着紧拉着克善的手缓缓步行。看着克儿四处张望的凤眼,乾隆才觉得他真正有点儿小孩儿样子,而不是平日里的故意为之,心中很是欣慰。
没错,乾隆一直都知道,这小孩儿总在自己面前装乖,偶尔也会任性得像只探出爪子的猫儿。可对着不喜欢的人时,那叫一个高傲冷淡、嚣张跋扈,阴险狡诈得像只使坏的小狐狸。想来也是,克善身边全都是乾隆的人,他自己也一点都没有要避讳的意思,老乾怎会不知道。
可乾隆一点都不介意,反倒觉得他家克儿使坏的样子可爱得要命,让他忍不住想去揉搓一把。宫里已经有了端亲王世子恃宠而骄的传言,乾隆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一点去平息的意思也没有,他只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去宠爱克善。恃宠而骄又怎么样,朕愿意骄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