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在门外的我赶紧摀住嘴以防自己大笑。
其实从那次后,不知是不是嚐到甜头,还是洗过澡后那次蔡丰老闆跟他说这样乾乾淨淨母夕卡缘投,阿讚就很努力的想让自己每天洗澡,但那个刺青的心病有时候即使努力也让阿讚痛苦。我看缝隙中阿讚已经脱光下身,但迟迟在上身衣服中犹豫,最后他一脱,好死不死看见玻璃上自己刺青的样貌,又发作的伸手要去抓自己的胸口。我立刻跳过去遮住他的眼睛,抓住那个已经把自己胸部掐红的手,等阿讚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几次以后我才知道阿讚以前怎么洗澡的,原来阿讚除了擦澡外,真的被蔡丰哥叫去洗时,他都避著眼睛穿著衣服洗澡,之后用吹风机自己身上的衣服吹乾,所以他的衣服基本上等同没有换过,难怪会有股咸臭味。
这问题一直在,蔡丰老闆也知道,我问蔡丰老闆为何阿讚会那么怕自己的刺青。蔡丰老闆沉默了一下,对我说:「阿讚嘿身躯上ㄟ刺青……母夕依愿意刺ㄟ啦。」
「什么意思?」
「挖ㄟ刺青,挖ㄟ路。系挖自己选ㄟ,但夕阿讚母夕啦,林冈一定欸灾?虽然南哥跟我讲过你ㄟ歹计。茂仔,研究温计宽郎刚对你讲有啥好处?」
我听到蔡丰老闆这样说,突然吓到,原来从一进来开始南哥就已经把我的底细都给了蔡丰老闆,所以这三个多月蔡丰老闆都知道我不是南哥手下的人,更清楚我只是一个学校的研究人。我看蔡丰老闆的脸,并没有什么变化,蔡丰哥哼的笑了声起身收拾刚刚最后一桌餐桌上客人的碗筷,边跟我说:「放心啦,挖没生气你骗挖,马对你没啥意见,只是希望你卖用看动物ㄟ心情看阿讚。我灾殃你没但细挖马细烦恼,但看阿讚有差不多同年纪ㄟ朋友,挖马欢喜啦。」
蔡丰老闆说完收好进餐厅后面,我跟著进去没看到阿讚,蔡丰老闆说阿讚刚刚开他的车去搬货,他们的量没有本钱叫订,自己去市场採买可以省比较多。他教过阿讚怎么採买,阿讚可能真的有做厨子的才能,学了几次就通了。
我在那洗碗,现在我洗碗的速度也比刚来快上许多,在我洗到一半时,蔡丰老闆突然走了过来,拿下他工作的手套,放了一张名片在我旁边说:「你母夕想要灾阿讚那ㄟ安内,有空,去佳走走ㄟ啦……」
我看了蔡丰老闆那张名片,是一张私人刺青店的名片。
名片上是刺青店,但到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我看上头的地址跟蔡丰老闆给的名片一样没错,但却找不到刺青店名。车停好在巷口的阿昂,叼著菸走过来,劈头就对我说:「啊,你找价故,夕找对啊?不对?」
上次阿昂晚上突然电话来问,他跟小姐们打麻将缺一脚,我要不要打?我去了打著打著不知道怎么帮他赢了钱让阿昂爽到,底五百一台一百,一整夜让阿昂赚了快三万多。想当然通宵打我早上是回不去牛肉麵店帮忙,蔡丰老闆也没骂我任由我去。人睡到中午过后,我起床时看见同张床的阿昂在那起床转电视看卡通,就问他有没空帮我找间店。他连问什么店都没,就劈头答应我,我喜欢阿昂这样爽快的个性。
「嘉ㄟ地盘卡複杂,你是找谁那ㄟ找来佳?」载我来阿昂似乎知道这地方的状况,他们混兄弟的都有自己的地盘、庄跟堂口,我分不清楚,但阿昂说有些界线分不清ㄟ,就卡容易抢来抢去,地盘对生意嘎名声都有关係。而我们现在来到这地方就是那种抢地盘无法归属的地方。
我把那名片给阿昂看,阿昂一看就脱口一句干你祖妈,然后对我说:「茂仔,你除了南哥以外,奈ㄟ巄灾这宽趴数ㄟ郎啦,你真假钢南哥国外ㄟ小弟?」
看阿昂见那名片心惊,这让我更加好奇这刺青店的来历,最后在地址上我看到一个台湾传统的老旧公寓,艳红色的大门上下两排条纹状篓空,在把手上还贴著年味斑驳倒立的春字,这红铁门看来多年了鏽都发黑掉漆,旁边一排的住户信箱,全都积了灰尘和塞满广告单,看似没啥人住巷中楼,我对著地址上写的号码按下对讲机,过不久就传出一个女声。
我跟阿昂都还满讶异是女生的声音,而后我跟那女生说明来历,当我提到蔡丰老闆时,那女生沉默了一下过了几分钟对讲机就自己切断了。阿昂见到就拉我要往回走说:「郎不爽啊,我阿夕快走卖惹歹计。」
话才刚说完,就听到裡头传来下楼声,一个满身刺青瘦瘦戴眼睛的大叔走下楼来看到门外的我们,就把红铁门打开,这大叔没有穿上衣,身上的刺青密密麻麻,中日图腾混杂欧美风格,还有些东南亚风情的刺青在手上,全身没有个主题,他打了呵欠,第一眼不是看我而是看阿昂。
阿昂对内跟对外人摆出的脸孔不一样,我是在离开他工作岗位才知道这点。对我那容易摆出脾气和说内心话的阿昂,跟对外对圈子内的一些人是摆起态度的阿昂,即使刚刚阿昂载我面前对于来这交会的不管地带表示紧张、打退堂鼓,但在其他人眼中他不能摆出这种害怕的表情,一看就要让人惊,让人小看你,是在这道上混的大忌。
「白烂哥ㄟ郎?我ㄟ计污郎讲夕蔡丰找,我卡ㄟ下来,安抓?今马连南哥ㄟ郎都没规具,用骗ㄟ内。」
那刺青的大叔一看到阿昂就先酸南哥,感觉不把南哥的人看在眼裡,这让阿昂很不是滋味,开口就回呛回去:「话卖讲到价辖掰啦,白烂哥西你计款劳叫ㄟ逆!边啊啦!蔡丰哥叫依找你啦。干!」
听阿昂说,这时那刺青大叔才转头来看我,他戴得眼镜被旧房舍的缝隙光线折射,让我看不到他眼睛透出的表情。不过刚刚他那句「白烂哥」我倒是能意会,北区南哥,的确如果简单叫的话很容易就连想到台语「白烂」两个字。
「你蔡丰ㄟ郎?」那大叔问,我应了声。
「挖ㄟ计蔡丰第三次关出来,就已经讲依没管歹志啊啦,马没想尬道上牵连,那ㄟ各找来?夕钱ㄟ问题系母?干!讲没紧,啊系派小弟讨钱!干!」
老实讲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管阿昂也好还是眼前这味全身刺青的眼镜大叔,这群道上的人好似已经习惯过那种被人追讨或追讨别人的生活,事情都还说,他们就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去做脑补。我抓抓头看著对我骂髒话的大叔,说:「我不知道什么钱,我只是来问阿讚的事情……」
「阿讚?啥阿讚…喔喔!疯狗讚!你……问依衝啥?报仇喔?」
「茂仔,你头壳有病喔,找来家要问那隻疯狗?干,早栽挖就不来啊。」
大叔和阿昂你一句我一句,这群人真的都喜欢说自己想说的,也不管别人,难怪常发生口角,拿阿昂来说啦,他如找到一件事情跟我讨论对错,说是讨论只是想要我认同他的观点,但那观点根本狗屁不通不合逻辑,纠正以后他就会不爽,最常说的是:「茂仔挖你兄弟内,你挺我ㄟ死喔。」然后如果你找了资料给他,他最后辩不过就会两手一摊耍性子说:「别讲价多啦!挖没读书看没啦!」
这种死个性阿茂不是第一个,而看这刺青大叔,再次证明这道上不管多大年纪,这种来者未开口就先发制人,然后不停猜测对方来历和寻求对方认同自己的说词,不管在这里社会几岁都一样,是很大的通病。而我所处的社会结构则多了一层保护,因为我们和他们的差别只在于「说与不说」之间,为了保持和谐我们没有棍棒和拳头,但有的是更下三滥、更阴险的武器。
看得出来阿昂不喜欢这裡,也不喜欢这个刺青大叔,但我叫阿昂先走他却不要,我觉得有点烦说他就先走我再连络他就好,但阿昂屎脸回呛我的话跟脸上表情不同还挺窝心的。
「你如果出歹志,挖没在你身躯边作伙,挖ㄟ过意不去。卖刹我啦!」
这人就是这样。
说明来历,不是报仇不是要钱,那个刺青大叔终于肯放我上去了,进门跟我想得不同,看起来一脸混混样的大叔,住的地方还挺乾淨的,而这也真的是间刺青工作室,设备齐全,还有各种不同的刺青图。我看见旁边一个穿著背心的女生走过,她手臂上也都是刺青图腾,但长相清秀,撇了我们一眼跟大叔咬耳朵,大叔要她不要管,我听到几句蔡丰哥…阿讚…疯狗…南哥…这些字眼。
最后那大叔说要读自跟我到他的房间谈,阿昂跟过来却被那大叔瞪,我看阿昂不爽的握拳头,就只好自己开口跟他说没事,那女生也走过来拿了饮料给阿昂,阿昂通常不动女生,加上我说话,他就自己随便在刺青室裡找位子坐。
「我好几年没在跟道上的人见面了,最后一次就去蔡丰哥那吃麵。」
一进房间关上门,这大叔开口立刻跟刚刚阿昂在身边时讲话有落差。我这时才知道原来这道上每个人都跟阿昂一样有著不同的面貌,再说仔细想想我现在不也是南哥国外工作上的翻译小弟和社会工作者研究助理的双重面貌吗?
这刺青大叔跟我说他自己,他叫张文彬,以前在道上混时被人称刺青彬,帮过很多人刺青,南哥几个下面的小弟、蔡丰哥的阿修罗、当然还有阿讚身上那整套刺青。文彬大叔说自己其实在道上混的时间不是南哥的人,也不是阿讚那方跟南歌敌对的势力,而是不同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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