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气笑了:“又是我先动的手?”
傅知非讨饶地笑了下,怔怔看着他心口那里:“我之前以为……你喜欢那个谢老板。”
他指了下他胸口:“就遮起来那个。”
舒望不解:“不是和你解释了好多次我和谢老板就只是朋友吗?”
“可我就是……”傅知非淡笑了下,自嘲说,“越活越回去了。”
舒望玩笑他说:“挺好的,都变年轻了。”
傅知非往沙发上一靠:“年轻什么,没听小孩儿叫叔叔和哥哥吗?都差辈分了。”
舒望和他靠着肩偏了偏脑袋:“那你本来不就是叔叔吗?”
傅知非这会儿心里松快了,又重新有了热恋约会的热情,这会儿也没人,他也偏了偏头,和舒望鼻息只差几公分:“叔叔好不好?”
舒望:“叔叔是混蛋。”
第53章 文吃,骄傲,好
傅知非挨了骂还轻声地笑, 舒望拿他没辙, 歪在一边不做声。
傅知非勾着他的食指晃了两晃,气氛安逸。
不一会儿外间服务员端上蘸料和螃蟹, 竹盘红蟹, 色泽诱人,香味鲜浓, 摆碟上依次搁着姜丝、蒜蓉、辣椒、陈醋,蟹八件两套。
除此之外,又陆续摆上了淮山鸭羹、平桥豆腐、蟹粉狮子头、香菇小青菜还有个藕粉桂花糕和一碟开胃泡菜。
荤素合宜, 色香味俱全, 看上去清爽可人,闻起来咂舌生津。
可惜的是傅知非今天开了车, 不能喝酒,不然吃蟹品酒绝对是一种享受。
南方尤其江浙一带对吃蟹十分有讲究,分为“文吃”和“武吃”,“文吃”里所用到的“蟹八件”, 包揽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八样工具。
不过现在大家聚到餐馆里, 一群年轻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文吃”剥蟹太慢不痛快, 大家都习惯了直接上手,全武行。
秋来时这家店里的蟹八件摆上桌,其实也就是撑一撑餐厅牌面, 表明他们有这个情致雅趣, 和外面妖艳不讲究的小餐馆就是不一样。
舒望可一点没意料到傅老师会真的用蟹八件剥蟹吃。
傅老师和妖艳不讲究的小年轻也不一样, 傅老师早已经步入了叔叔级别的生活,和他差辈儿了。
傅知非舀出蟹黄放在碗里给舒望推过来的时候,舒望都没敢自己动手吃螃蟹,觉得自己太粗鲁。
剪足、敲壳、剥黄、剔肉,傅老师的动作又快又好看,一面看着舒望笑了下,难得地带了一点孩子气的讨好:“快吃啊,一会儿凉了。”
舒望尝了口蟹黄,觉得这一勺吃进嘴里堪比黄金,他吃的螃蟹就没有这么美味过,都有点舍不得咽。
等傅知非把碗里的蟹肉也推过来的时候,舒望低声问了句:“傅老师,我感觉我们真差辈了,你怎么还会这个?”
傅知非脸上的笑容一顿,手上也是一顿。
“我妈妈是上海人,她吃蟹讲究,”傅知非剔叉出蟹肉来挑到碗里,“其实也没有那么讲究,没有古人吟诗作赋的雅兴,她就图吃得干净漂亮。”
“以前我哥哥在家,我哥就会给她剥蟹,后来我哥上大学去了,就换成了我,”傅知非说起来带着些怀念,又带着点无奈,“要不然老太太就会说,你怎么连剥个蟹都比不上你哥的好。”
舒望夹开一个狮子头盛给傅知非,低声说:“已经非常好了,傅老师。”
傅知非笑了笑。
蟹粉狮子头口感松软,香而不腻,清炖溢满的食材鲜香又肥又嫩,蟹粉入口即化,十分美味。淮山鸭羹清汤入味,山药白而软糯。平桥豆腐则是用鲫鱼脑和鸡汤调味,清香爽滑。
荤素合宜,油浇过的小青菜亮泽碧绿。最后的一道藕粉桂花糕更像是餐后甜品,软透的藕粉晶亮,有着蜂蜜一样甜稠的质感,年糕白软,桂花星星点点,颇有“暗淡轻黄体性柔”的感觉。
傅知非看着舒望没怎么动筷,光吃螃蟹了,给他夹了块鱼笑说:“你这么喜欢吃螃蟹吗?”
“还挺喜欢的。”舒望冲他笑笑,这个问题说起来又比较有意思,舒望说,“其实最开始也没那么喜欢……”
“哦?”
“我不是有个弟弟吗?他喜欢吃螃蟹,非常喜欢,小时候我们两个谁也看不惯谁,什么都要争一争,连带着吃螃蟹也抢。”
舒望讲起舒羽来没有先前那么紧张,自己也笑了:“是不是非常幼稚?”
傅知非笑着点点头:“我也这么幼稚过。”
舒望一副不太能相信的模样,傅知非看着他笑:“真的。”
舒望:“傅老师还和哥哥抢螃蟹吗?”
“那倒没有,”傅知非被他说笑了,“我和我哥年纪相差比较大,等我叛逆的时候,他都已经去读大学了。”
舒望看着他静待后文,傅知非叹说:“有个比你大很多,什么也不和你争抢的亲哥哥,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傅知非看着舒望笑笑:“他太优秀了,爸妈总叫我向我哥学习,我就什么都想压他一头。等到最后才发现很多东西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争来了也没用。”
“啊……这样,我家其实也是,”舒望说,“我弟从小在城里长大,学习什么的都非常好,爷爷奶奶也总叫我向他学习,我哪里乐意啊。”
傅知非笑说:“所以你就和弟弟抢螃蟹吃吗?”
“啊,对,”舒望笑得眼睛也有些弯起来,“不过我们现在感情还挺好的。”
舒望谈及舒羽,口吻里尽是骄傲,傅知非看着他的模样也觉得高兴,笑说:“的确是挺好的。”
舒望看了看傅知非,忽而小声说:“我弟弟和我们不一样。”
傅知非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于是又笑了笑:“那挺好的。”
舒望看着碗里傅知非给他挑出来的白肉,突然用腿磕了一下傅知非的腿:“我们也挺好的。”
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关于家庭的事情,舒望看着傅知非脸上微微淡下去的笑容,心里替他疼了一把,小心翼翼地问:“傅老师,你和家里矛盾很大吗?上回我看你哥哥嫂嫂他们都挺好的。”
傅知非显然没有预料到舒望会问这个,脸上露出疑惑地表情,他还半是玩笑地说:“你怎么就看出我和家里人有矛盾了?这么想进我家家门呢?”
舒望抿了下嘴唇:“最开始那回,康爵里的时候……”
傅知非侧头看着他,舒望低声柔道:“你后来睡着了,一直在说梦话。”
傅知非:“说了什么?”
舒望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傅知非的手:“说你不想去相亲,你也是个正常人。”
舒望的手并不柔嫩,上面有工作后留下来的手茧,一两道细小的疤痕,更有常年接触水流留下来的泛红的模样。
傅知非端看一会儿,捏了捏他的手,舒望便更用力地握着他,很温暖。
“我和我哥哥感情一直都还行,小时候我看不惯他,不过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到现在也是,”傅知非轻声说,“他和我们不一样,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
傅知非微微拧起眉头,在眉心汇聚一道细细的纹痕:“他是我父母的骄傲,和我不一样。”
舒望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包住他的手,柔声说:“一样的。”
傅知非看着他的眼睛,舒望也坚定地看着他:“你是我的骄傲。”
第54章 牵手,勇敢,雪
舒望这话说得可爱, 却并不见得有效, 有些东西是不可代替的,恋人也难以代替。
傅知非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谢谢。”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舒望察觉到一点, 也不知要怎么劝解。
如果恋爱能长久一辈子就好了, 舒望想着,这样傅知非就不用关心别的障碍和阻力, 只有他们,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恋爱到了最后,其实爱的感觉慢慢都会变得有些单调, 主要是羁绊和眷恋, 是面对新鲜的人和事物,你要再度接受的时候就会出现一层准入壁垒。
人和人之间从不熟到相恋, 时间上或许有长短不同,难以度量,心里走过的路程却是一样的。
无论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萌芽或许一瞬, 开花或许一生,谁说得准呢?
约会当然要牵手遛弯, 秋来时就在苏河桥边,他们吃过饭也没急着回去,难得没有下雨, 两人牵着手散步。
走过苏河桥, 踩过一道道弯月桥洞, 河面上洒了一阵微风。
天气越冷,他俩都换上了厚衣服,南方的冬天靠硬抗,物理防护,舒望穿了件深色的面包服,更显得他脸小精致,就是面包服太大太显体积,就算舒望身量不矮,看上去也像只企鹅。
不过傅老师那边恋爱滤镜太重,只觉得可爱,四下没人的时候能在河边昏黄的人行道上抱一下,蓬出满衣服的松软,差点都抱不到里边纤细的腰,感觉奇异而曼妙。
舒望踢着地下的小石子,一面走,一面心里在琢磨怎么和傅知非开口,想了一路心不在焉,傅知非瞧出来他的走神,手上拽了他一把:“想什么呢?想和路灯杆子亲嘴儿吗?”